同居一间的“沙发客”,善意的日常故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九行(ID:jiuxing_neweekly),作者:杜倩,编辑:周芷若,排版:慕娉婷,原文标题:《网红博主旅行睡别人家沙发,被骂得真冤》,头图来自作者

沙发客能成为一种文化,其根本原因在于,它满足了在陌生的城市里孤独个体与他人进行情感连接的需求。知乎上,一名女性旅行博主写了一个帖子,分享自己通过成为沙发客环游世界600天的经历,本意是告知女性在旅行中如何更好地保护自己。

但评论区里,几乎全是“博眼球”“不知廉耻”等不堪言论。甚至有人认为,尤其是在北上广深,沙发客等于以性换租,其实是以漂泊为名贱卖身体的借口。

不少人选择沙发客作为旅行方式。/unsplash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沙发客能成为一种文化,并由国外风靡至国内,其根本原因在于,它满足了在陌生的城市里孤独个体与他人进行情感连接的需求。而所谓“需求”,不仅指爱情,也指向亲情和友情。

“我喜欢接人,但我不送人”

沿着地铁站往北走,穿过一片平房,再步行七八分钟,就来到了房东张小花所在的小区。这个小区比较老,没有电梯,她的家在5楼,是两室一厅。刚进门,张小花就拿着消毒液让我们做清洁。她有些害羞,笑着说:“疫情期间,还是做好防护,我是房东,有必要对房客负责。”

据她说,这套房子是租来的,之前她与父亲同住。去年,父亲因工作调动离开北京,此后张小花便独自住在这个房子里。

每逢换季,张小花都会习惯性地整理衣服和鞋帽,重新做收纳。她还用鲜花和绿植点缀房间。她想,干脆找个姑娘同住,这样生活可能更有趣。于是,她将房子挂在民宿平台上,将次卧和沙发位分别出租,就这样,她有了一个新身份——沙发客房东。

民宿平台上有很多房东出租自己的房间。/unsplash

作为独居的单身女性,她认为出租房间时,保证自身和房客的安全以及维持原有的正常生活习惯是必要的。因此,对于房客,张小花有两个硬性条件:一是仅限女生入住;二是不允许抽烟。

被问及这些条件是否会影响客人入住率时,她认为,入住率不是最重要的,同住的情况下,良好的规则能让每个客人的权益都得到保障。张小花之前在前门开过一家英式酒馆,酒馆倒闭后,她将店里的沙发搬回了现在的家。她说:“我想到要出租沙发位,就是这个沙发给我的灵感。”

△北京前门大街最不缺世界各地的游客。/unsplash

前门这个区域,对于来北京的人来说,是必打卡的地方。张小花在那里接待了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听他们讲有趣的故事,分享路上的风景。

某天,一个女孩第二次来,但和第一次一样,依然只点饮料。姑娘独自一人来北京学语言备考,她跟张小花说:“我可以睡在你二楼的沙发上吗?”一番交谈之后,张小花觉得这女孩乖巧懂事,就把她留了下来。

沙发虽小,亦可栖息。/unsplash

这一住,就是半个月。张小花有事要出门时,女孩就帮她看店。平时两个人一起做饭、聊天,张小花感觉“像家人一样”。

张小花喜欢淘旧物。她自己也是北漂,如果买多了家具,以后搬家会十分麻烦,所以她经常在闲置网站和闲置群里淘一些可爱的物件回来。她认为这是节约,“让旧物循环起来”,同时,也可以通过物品交换认识一些新朋友。

客厅里的茶几,由旧木箱改造而成。/作者供图

这张沙发就是淘来的,张小花用了挺长时间。沙发的正对面,是一个旧木箱做成的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不锈钢材质的电风扇。她说:“这个木箱子是我在胡同里捡来的,我一眼就相中了它,然后连续观察了好几天,确认它是没人要的,我就搬回了家。”而电风扇是她在闲置群里淘换来的,“跟我家的风格非常搭,夏天用它的几率很高,美观又实用。”

张小花喜欢美食、调酒和煮茶。她总是会给女孩们调一些酒、泡一些茶,然后当个倾听者,像姐姐一样聆听她们的故事。

房东张小花正在为女孩们制作杨枝甘露。/作者供图

张小花补充道:“可能说起来有点夸张,但是我真的享受这种感觉。每当有人要入住,我都会在家里迎接,或者出去接她们;但是她们离开的时候,我不愿送,因为朝夕相处会建立感情,她们离开的时候我会很舍不得。”这一瞬间,房东和房客的商业关系被打破,被一种“同性别私密情感”替代。

搭乘两小时地铁而来的双向奔赴

大概是同住时张小花把房客当好朋友对待,因此迎来了女孩们的双向奔赴。得知要接受采访,下午3点,广东姑娘尧瑜专程从昌平搭2小时地铁回到这里。她在海淀中关村工作,受访前几天刚搬到回龙观地铁站附近。

尧瑜说,因为从事金融行业,她需要大量时间考证,但现在每天上班通勤就要1个小时,因此她打算将在回龙观租的房子转租出去,换个近一些的住处——回龙观离中关村实在太远了。

北京每天都有无数人在地铁上通勤。/unsplash

尧瑜的老家在广州和中山的交界处,从父母的角度来讲,深圳和广州是最佳定居地。但尧瑜留美归来,得知闺蜜在北京,而且她喜欢北京的天气——清清爽爽,不像广州,十分潮湿——因此,她直接找了北京的工作。

围绕工作地找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北京的快捷酒店,房价都是每晚500元以上,长时间住在酒店,成本很高;另外,她认为只有在家里才能做饭、洗衣服,所以,对居家环境的追求让她来到了张小花这里。尧瑜认为,自己并没有社恐的烦恼,这里能给自己一种“在北京有个家的感觉”。

总有人想留在北京。/unsplash

尧瑜搬走后,目前住在次卧的是小柔。小柔的老家在河北张家口,与尧瑜相似,小柔也是因为工作来到北京。她说自己的求职经历可以用一波三折来形容。小柔说,她会一直住在这里,边住边找工作,因为这里很舒适,等找到好工作,她才会搬走。如果下一份工作地点离这里近,她会考虑继续住在这里。

“吃够了羊肉泡馍,我想尝尝炸酱面”

这小小的两室一厅里,还有一个来自西安的女孩郝悦。和尧瑜、小柔来到北京的目的不同,郝悦来到北京,是为了逃避和男友的争吵,寻求一段恋爱冷静期。

郝悦和男友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即便有着5岁的年龄差,还是相见恨晚。恋爱的头一年,两个人如胶似漆,难分难舍。但上个月男友突然以压力太大为由,说自己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打游戏。

这让郝悦感到匪夷所思,争吵过后,她直接订了当天的机票来到北京,准备北漂一个月。她住了两晚酒店,发现房价超出自己的预算,于是在民宿平台上寻找房子。

和酒店相比,民宿不但便宜也更舒适。/unsplash

当她看到张小花的房子时,只剩下沙发位了。从来没睡过沙发的她,担心沙发位不够舒适,但是想了想预算,她就尝试着订了三晚。张小花秒回,并询问郝悦喜欢布艺枕头还是荞麦枕头。郝悦当时就觉得房东姐姐十分贴心,这让她打消了顾虑,第二天就入住了。

入住当晚,恰逢东京奥运会开幕,于是她们三个姑娘一起在客厅看了开幕式,由此熟悉起来。

小柔、张小花和尧瑜(左起)在沙发上相谈甚欢。/作者供图

郝悦说,在北京,多数人入住民宿都是因为价格合宜。但入住以后,她认为房东姐姐不仅是房东,更是活生生的北京旅游指南。

从西安来到北京时,郝悦对闺蜜说:“西安的羊肉泡馍吃多了,准备来北京尝一尝灌肠跟炸酱面。”但她来到北京后,周一到周五的下午都要上语言课,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除了去楼下便利店,几乎都不出门。

张小花知道郝悦来北京的目的后,便拉着她去前门、南锣鼓巷溜达。她们一起逛了胡同,探了很多有趣的小店,还去张小花私藏的川菜馆子吃饭。许久不出门的郝悦买了一双帆布鞋和一只小熊包,她惊叹道:“就这一天,我走了2万多步,比我之前去健身房跑步的步数都多。”

郝悦说:“我在北京认识的人很少,张小花不像房东,更像姐姐。和她的相处,让我在这个陌生城市里感觉更容易。”

采访最后,张小花补充道:“和现在很多新兴的社交软件一样,沙发客文化也是人类发展到当今时代的正常产物。因此,某人成为沙发客后,不该成为饭桌上的戏谑谈资。只是,在进入沙发客的圈层之前,无论是房东还是房客,都应该提前想到可能的风险,并进行规避处置。这是社会教育的第一课,也是一个成年人应该具有的能力。”

这就如《狩猎》中的台词所说:“世界上存在太多恶意,但如果我们相互支持,那些恶意自然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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