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廖信忠(ID:lxztaiwan),作者:廖信忠,头图来自:廖信忠
前几天我搞砸了一个选题,灰溜溜地回上海了。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啥?这代表我会少发一次文,连带着,我也只能少发一次广告,本月少赚一份广告费,损失挺大,还倒贴。
本人郁闷,睡不着,所以子夜两点醒来,坐在床边抱头“痛哭”,深深感受中年自媒体人的焦虑与无力。
于是我想出去外面吹吹风,想着一路骑车去兜风,我忽然很好奇,凌晨两点半骑车到外滩都会见到些啥事。
凌晨的外滩在召唤我,于是我像着了魔般出发了。出发点:网红宇宙中心,武康路安福路口。我站在路中央,吸收网红灵气,感觉我就是宇宙的中心,发功集气吸取全球的流量。
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在寂静的街道发出巨大的“趴哒”声;凌晨两点半,你不在我身旁,安福路上橱窗徹夜未眠,空无一人,然而送奶工已经开始了。
最近挺网红的COACH霸王龙,凌晨来看倒是有另一番味道。
过了乌鲁木齐路,一旁是老牌豪宅汇贤居,即使在这个时间点,还是有温柔的灯火,从落地窗中流泻出钱的香味;在这时间点尤其拷问人心:买不起吗?别灰心,反正你也租不起!
安福路口经常去的贝果店,每天第一批贝果已经出炉了。
从安福路拐进常熟路再拐进长乐路,正常时段无数次走过这一带;白天你是很少看到坐在路边的年轻人,然而这个时间点,你到处可以见到坐路边的年轻人;难道我年纪大了,已经觉得坐路边不正常了?可是哪个正常的中年人,会凌晨快三点骑共享单车去外滩呢?
忽然见到一幅奇景,共享单车正好停在投影灯下,如同舞台灯光下独角戏演员,在黑暗中如此神圣皎洁,啊!Holybike,我几乎要跪下了。
这个时间点,也还是有人骑着车,快乐地溜狗。
路过《长乐路》那本书里提到的理发店,每次路过我都想竖中指。在深夜情绪总能被放大数倍,赤裸裸地表达对史明智的愤怒嫉妒恨;当年我为了写胶州路准备了六年的资料,这货竟然只住了两年长乐路就能写一本书,打乱我的计划,哼!我才不想当第二名。
长乐路过了襄阳南路,总有种”令中产阶级不快的氛围”,空气中的含亚量都逐渐提升;每回我晚上路过这都一直告诉自己”要包容、要包容”,但在公路商店人潮散去后满地垃圾,还是忍不住想骂人。
快三点了,路过兄弟烧烤,还是挺多人,感概自己现在已经不能吃饱回家马上倒头大睡了。
遇到一位拾荒的年轻人,骑着一辆挂满各种塑料袋的破自行车,我一看是印刷品,也忍不住停下来凑过去看看里面都有啥。大多是英语教材;每本书他都翻了翻,问我这是啥书。其中一本是原版的原文伦理学教科书,他翻了几页,大约翻到书四分之三时,指着图片说“康德”。
长乐路过茂名南路后又安静了下来,忽然间车都没了,暗了下来,凌晨长乐路,热闹一段,寂静一段,又热闹一段,再寂静一段。
直到成都南路口,一下子又沸腾起来,什么醉倒在路边的,坐在路口喝酒的,各种妖娆的0,还有漂亮姑娘,排队的出租车,交通混乱,灯火通明。
一位小哥带着他身材姣好的洋女友迎面而来,与我同方向的三位男性擦身而过后同时转头啧啧啧。
一位小姐姐跟朋友坐在路边,醉了,边哭边大声控诉他前男友种种不好,但最后还是补了一句“可是我好爱他”。
年轻的外国乐师,疲惫地走进便利店买了瓶啤酒,开罐后喝了口就坐在石墩上睡了。
零晨三点,还是不断有人往巨鹿路方向的酒吧走去。
遇到一只站街猫,我骑车停下来,它头抬起来试探地喵喵叫,我啾啾叫几声,它又喵喵叫,我又啾啾啾,好像对上暗号了,它穿过单车细缝走过来。
我撸了撸它,它大概看出我一点给吃的意思都没有,就走了。对不起,又白嫖了一次。
没想到越骑越兴奋,到了巨大的南北高架下方。
绕进重庆北路,相当冷清,站在这个路牌下让我恍惚一下,天啊!我为什么此时此刻在上海啊?
有些人去过台北,知道重庆南路有很多书店,文风鼎盛,但很少人提起重庆北路那个破旧老城区。早期那地许多专做中考复读的培训班,隐藏在破旧的老楼里,一班百多个学生一栋楼四五个班,我在那没有窗子的教室待了一年,以致于后来一段时间我看到”重庆北路”四个字都一阵恶心,不想提起。
我恍惚了一下,这竟然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1993那年最火的专辑是张学友的《吻别》吧!还有周华健的《花心》,中考前的五月张信哲推出《爱如潮水》我们都偷偷传随身听…..然而我竟然也在上海待了14年了,正好又是28年的一半,我站在路牌旁,一度觉得恐惧,人一过中年,日子就像失控般越来越快,想要抓住些什么又无力地发现好像手掌握住沙般,什么都掌握不了。
然而我还是没转头回家睡觉,以便醒来后继续好好工作,我继续在无人的凌晨,虚无地继续往前骑,谁让我是风一般漂泊的中年男子。
延安路这条上海大动脉真是承载着太多回忆,当年71路还没改线时,与女朋友从威宁路他家起站一路坐到外滩;来上海工作后天天早上绝望地搭乘71路上班。当你坐车在延安高架上飞驰,望着路尽头陆家嘴绚烂梦幻的灯光,谁又不想留在上海?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偏偏凌晨多神伤;我是赖着脸皮幸运留下了,可是我又失去了多少宝贵的东西,付了多少无可挽回的代价?
其实沿着高架路,你会看到下面很多人直接铺地而睡。
骑到西藏南路与延安东路口,见到大世界,一栋神奇的建筑,每隔几年就”重现老上海风华”重新开幕一次,但我仍然不知道2021年的现在,里面到底是干嘛的。
过云南路再到金陵东路,动迁工作已经进行好几年了,过去沿街都是乐器行琴行,到处传来试乐器的乐声;动迁之始,趁打折用便宜的价格买了一架电钢琴;我忽然回忆起那天的兴奋,来上海生活一年又一年,以前想要的东西慢慢的都有了,至少一切都往着好的地方发展。
拐出来是延安东路隧道路口上方,都没车了,我无数次想跨过马路,站在隧道旁往下看的冲动终于实现。
意外发现,落在这上方的种子,除了长草,竟然都还顽强地长成树了。
拐进广东路,远方夜空中华尔道夫明亮的logo在召唤我,仿佛一位穿着raphle lauren低调白手起家的美国老富翁,露出洁白牙齿慈祥地笑着说“年轻人,想要过上好生活吗?那就继续努力吧”。
路上只有一位穿着漂亮裙子的阿姨(其实应该大不了我几岁),神色可疑,她用外省口音朝着旁边老楼大喊”老林!老林!”半晌后三楼灯亮了,一阿叔头外望”又啥事”,”我手机忘了拿”,门锁叩一声开了,阿姨打开门进楼,门关起重重地碰一声,回荡在无人街上。
走江西中路到福州路口,传了海关钟楼的报时钟,已经四点了。想起前阵子在tinder上刷到一个刚来上海工作的女生,自称住在福州大楼里,稍带凡尔赛地说她是听外滩钟声起床的,我能理解,那的确很有在上海的感觉,也是值得拿来说的事,那么就在此遥祝她实现上海梦。
你们辨识一下,这张图上到底有多少种字体。
福州路口的船长旅社,一楼正在连夜装修。伟大的船长旅社!我们那代人来上海玩都住过的青旅,2001年我第一次来上海,住了两间青旅,分别就是船长旅社与礼查饭店,想想当年我也是住过外滩第一排,听着外滩钟声醒来过的人。船长旅社永不倒,那就祝船长旅社越办越好。
零晨四点五分到达外滩,车费7元。灯光透亮,一个人都没有,仿佛来到废弃的上海滩影视城,偶尔一两辆出租车开过去。
竟然还有对情侣,年轻可真好,可以充满激情地说“我们去看没人的外滩吧!”说走就走,享受无人打扰的外滩时光,然而正常时段这却是我起床小便的时候。
江面暗淡,只传来船嗒嗒嗒引擎声,暗得你要用力点才能依稀见到船的模糊轮廓,陆家嘴的灯火只剩单调的照明功能,不管怎么照,都像黑白照片。
忽然我听到鸡叫声,我竟然在外滩听见鸡啼早啊!努力搜寻这声音到底何处来,它又啼了一声,竟从江面传来,原来是连夜赶路的船家上养了鸡。不知我发文时它被吃掉没,但做为一只清晨四点在黄浦江中央叫醒上海的鸡,可说是鸡生无悔了。
再往前走,也有稀稀落落的人,四点半,不知为何每个人都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此时环卫工已经在清扫地面。
南京东路步行街的尽头,和平饭店对面,忽然出现一位大约六七岁,穿着睡衣的小女孩从容地走了过去,也不像迷路的样子,太诡异了,让我想起MIB第一集的测试,最危险的人是半夜捧着量子力学的小女孩。
空无一人的南京路步行街,一位前朝遗民,十月十日清晨,站在红旗下陷入深深地思考。
南京路步行街现在到处是这种警告标示,不好意思,去年给大家添麻烦了。
也是以前写过的南京东路许愿洞,现在连龙的牙齿上都挂上许愿牌,一只没有尊严的景区龙,一个人都没有干嘛还张着嘴吧呀!
工人赶在游客出现前收工回家,然而已经有人成队往外滩方向去看日出了,不过,这天是阴天,祝福他们。
接近五点,一群少男少女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再次感叹年轻真好,估计是不知道去哪刚玩回来。
又到了他题的“南京路步行街”几个字前,照例要拍张照,再过几个小时,这里又挤满游客了。
你们一定很好奇都是谁帮我拍的照——我把八爪鱼架在它头上就行了(下图)。
其实露宿南京路步行街的人还真不少,每道长椅都有人在睡觉,旁边摆着大包小包;要不就是旁边一滩呕吐物。
这位大哥再转个身,屁股又露出了半截,男德不存啊!要是有天我知道会睡在这,一定要先换件好看的内裤。
现在你们知道了,我怎么会知道以前提过的网红六点半就开始拍片吗?并不是我作息健康,那是因为我每年总有那么几天通宵不睡,经常是玩游戏机,玩到早上七点那种,感觉自己快猝死了,想着去吃个早餐再睡觉,所以才能见到清晨那么努力的网红。
有人没地方睡,有人把不睡当乐趣,还有像我这种睡不着就出来做选题,这回的废话小旅行也算在头疼中完成,希望能把万事皆可旅行这件事做到极致。
但我还是很努力的,回家后只睡了三小时就起来去机场赶飞机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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