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娱刺儿（ID：yuci-er），作者：马宝栗，头图来自：《怪你过分美丽》剧照
自微博取消和整改明星势力榜、明星超话榜在内的榜单，已经过去3个月。当这些榜单消失以后，饭圈女孩们表面上好像恢复了“零数据、零打榜”的平静。
然而数据是互联网永恒的主题，就像学生时期上课写作业一样，做数据成了追星这门课的日常选项。
“不做数据是不可能的。”鹿晗数据组前成员小陈向娱刺儿发完这句话，又发来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做数据的概念，是从鹿晗和他的粉丝群体开始的。2014年，鹿晗退出EXO回到中国，归国后的他更加受到粉丝的重视，个人微博@M鹿M 单条评论破了1314万，而同年、同期、同量级的艺人，如李易峰、杨洋和TFBOYS的微博评论，最多仅十几万条。
图源：新浪微博@吉尼斯世界纪录
鹿晗的数据组前成员小陈告诉娱刺儿：“当时没有刷数据的软件和水军平台，鹿晗所有的微博数据都是我们组织粉丝做的。现在回想起来，确实还有点不可思议。”而这串1314万的数字，也成为了中文社交媒体第一个对外公布认证的吉尼斯记录，迅速让鹿晗蹿升至顶流的位置。
如今榜单被取消，饭圈也陷入到“沉思”的状态，但做数据仍然是粉丝永恒的“命题”。2021年10月31日，GUCCI在抖音发布了一则关于鹿晗的短视频，粉丝依旧在超话发帖号召：“古爹发抖音了，快去做数据，赞还不到两百。”
只是这条微博的转发只有11条，显然，做亮眼的数据不再是粉丝群体所追求的目标了。
比起“顶流”爆发的时代，2021年的追星女孩更关注作品的重要性，注重VLINKage、寻艺榜等权威性榜单的排名，也会大量增加产出时间，对艺人作品进行视频、图文等有效宣传，而非唯数据论。
当然，她们也有更多的时间，回归到自我的生活中。
没有粉丝，就没有流量
艺人的流量来源于粉丝。
某选秀艺人后援会成员小刘坦然地告诉娱刺儿：“我们家爱豆还在比赛的时候，有一个短视频平台找到了我们上位圈选手的后援会，声称只需要在他们的平台上传视频，就会给后援会资金支撑，最后得到的这些钱，我们都用来给她投票了。”
小刘虽没有正面提到“流量”这个词，但是提到的“上位圈”“资金”“投票”等词语，都侧面反映了粉丝为选秀明星所带来的流量与价值。
因为粉丝前期的努力投票，所以才有机会跻身上位圈；因为在上位圈，所以更容易被平台找到，建立合作机会；因为不断的合作，才能有更多的收入支撑喜欢的艺人更进一步。偶像能被看见，与粉丝在背后付出的努力有着很大的关联。
《创造101》中称呼自己为“村花”的杨超越、《青春有你》第一季里凭借舞台逆风翻盘的李振宁，以及《偶像练习生》以C位出道的蔡徐坤，都是依靠粉丝投票成功脱颖而出的例子。蔡徐坤决赛时的票数甚至领先第二名三千多万，形成“断层”优势，巨大的粉丝力量也促使他出道后有了更好的发展。
粉丝更像是艺人价值的载体，艺人的部分价值依托于粉丝的购买能力、打投能力甚至是粉丝群体的对外形象。
2021年8月，肖战代言京东电器后，这个双十一期间，京东家电整体1小时的成交额远超过去年全天。
与普通消费者不同，粉丝在购买产品之后，还会成群结队给出好评，免费为品牌做自来水。他们自发在豆瓣、微博、小红书甚至是抖音和快手这样的短视频平台上安利自家明星代言的产品。随意打开汤达人官方旗舰店的一款产品，评论里清一色的王俊凯头像映入眼帘，“这次活动力度很大，买了很多拉面。盒子上的代言人好好看，继续支持小汤。”仅看评论，便不难判断出粉丝的这碗拉面是为谁而买的。
当明星代言的产品开始售卖时，粉丝会立刻下单，在微博晒出订单并艾特品牌方官博。有的粉丝群体甚至会为此单独建立一个晒单专属话题，例如王俊凯粉丝的#小小蟹意，不成敬意#，话题内全是粉丝按照统一的格式发布的晒单微博。
无论是接地气的香飘飘、汤达人，还是高端奢侈品迪奥、希思黎，都可以在#小小蟹意，不成敬意#里找到各自的身影。部分粉丝购买力很强，甚至晒出高达几千上万的订单。
图源：新浪微博截图
品牌方对数据也很看重。小苏曾在某男团艺人的数据组工作，她告诉娱刺儿：“很多时候，品牌方和平台会主动找到我们，让我们去组织更多粉丝一起做数据。”
当一个艺人签下了新的商务代言，品牌会在官宣前就联系到数据组、后援会或者体量较大的粉丝，提前透露代言的官宣日期和传播计划，并定下一个传播目标，当一条官宣微博达到一定的目标转发量，还可以解锁新的独家福利。
10月22日，海俪恩官博发布了一条“全新代言人即将登场”的微博预告，微博文案和配图中没有任何透露新代言的信息，然而时代少年团的粉丝在微博发布后的几分钟内就已经用整齐划一的控评词占领了该条微博的热转和热评，“恭喜时代少年团成为海俪恩全球品牌代言人”刷屏了整个转发和评论区。
紧接着，该品牌3条关于时代少年团的微博都达到了惊人的100万+转发量，且在10月31日晚公布了惊喜福利，于重庆投放了时代少年团的线下大屏物料。
因为粉丝的“数据”，品牌与明星达成了一种双赢的宣传效果。
内卷的饭圈“数据”
2021年8月，网信中国发布公告要求全面取消明星艺人榜单，微博随后取消了明星势力榜、超话排名，整改了热搜等一系列曾被饭圈女孩奉为圭臬的榜单。
这引发了饭圈的一次小动荡。
在饭圈，流行一个叫做“搬家”的词汇。此“搬家”不是指真正的搬家，而是依据明星势力榜产生的新含义。
明星势力榜分为内地榜和新星榜，“搬家”就是指粉丝通过做数据的方式，让明星从新星榜跃进内地榜，实现一种咖位的升级之感。微博最初制定的榜单规则十分繁杂，既包含艺人的单条微博数据，艺人与粉丝的互动数据，还包含粉丝给艺人送虚拟鲜花的爱慕值等。
图源：新浪微博@新星榜
2020年8月，从选秀节目中脱颖而出的赵小棠、谢可寅、曾可妮和赵粤四家的粉丝同时宣布要搬家，一时间一场精彩绝伦的搬家活动开始了。
“搬家”期间，四位女明星开始频繁更新微博，以维持自己微博的阅读量和互动值。2020年8月29日这一天，她们每人各更新了8条微博，但是粉丝用真金白银购买的大量虚拟鲜花，才是增加爱慕值的关键。据谢可寅粉丝在8月中旬更新的搬家明细中看，还未到月末她们就已花了近一百万在购买虚拟鲜花上。
最终赵小棠、谢可寅以及曾可妮因为爱慕值的优势成功“搬家”，赵粤位居第四，则继续待在了新星榜。赵粤粉丝有些“竹篮打水一场空”，“搬家”对粉丝而言，费钱、耗时还吃力不讨好。
粉丝小刘提起“搬家”至今怨声载道，“搬家的那段时间简直是我最灰暗的一段追星经历。这完全是一场粉圈的自我消耗，粉丝因为一张并没有用处的榜单在无止尽的疯狂内卷。”
搬家成功对粉丝来说，除了证明自己“人傻钱多”外，好处十分有限。小刘还提到，为了维持超话数据，她们每周在超话上的花费大概稳定在五千元，其中三分之二是直接交给专门维护数据榜单的公司，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上交后援会，用来购买微博小号增加超话积分。“有些号用完就弃了，有些号我们会留下来继续用。”
当被问到，明星势力榜和超话排名，哪一个更值得花钱去维护的时候，小刘很无奈的回答道：“如果让我选择，我会觉得都不值得。但我不能不做，当你作为一个后援会的负责人，当其他家都在比拼势力榜和超话排名的时候，你不去比拼名次不代表你清醒，反而会被其他家粉丝嘲，更不会得到自家粉丝的支持。在其位就要谋其职，后援会也好，数据组也好，心疼粉丝的钱反而会被粉丝所不理解。”
需要依靠榜单来巩固自己娱乐圈人设和地位的，大多是没有作品和实绩在身的“假流量”，榜单一旦取消，水上去的数据再无用武之地，假流量就成了真笑话。在真榜单的试金石前，虚假的流量无所遁形，而粉丝选择去做榜单数据，也是无奈之举。
不过在微博的一众榜单取消后，更多的粉丝把目光聚焦到了寻艺榜和VLINKage榜（俗称V榜）上。
寻艺和V榜指数都是根据艺人参与影视作品或节目的视频网站点播表现、艺人社交媒体搜索量等指标，通过数据模型综合计算得出的。这两大榜单对明星的作品成绩要求较高，在粉丝群体中也更有权威性。
图源：新浪微博@Vlinkage
粉丝对于榜单的含金量有自己的判断，像明星势力榜和超话这样的榜单一经取缔，鼓掌庆祝的人占了大多数。因为这样她们就能将目光聚焦在更能体现明星作品价值的榜单上，卸下了做数据的部分负担。
惬意的追星生活
“数据er”是数据粉的意思，她们是相较于产出粉、路人粉等其他粉丝属性对比得来的。
饭圈具有社会属性。
粉丝在这个小“社会”中有着自己的职责划分，其中，数据er专门为明星做数据。她们或许不会画画，不懂得剪视频，也说不出漂亮的彩虹屁，但是却能手握几十个小号，不分日夜的为明星交出一个漂亮的数据成绩单。这类粉丝就像是《小舍得》中的田雨岚，饭圈靠着她们的“鸡娃”手段，保持了长久的打鸡血状态。
打榜是她们的兴趣，拿下榜单第一则是她们的使命。
“数据er的辛苦真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国内某男团数据组负责人思思向娱刺儿诉苦道，“我每天至少需要耗费一个半小时去整理各个榜单的数据，赶在上午十点前把整理结果发在微博超话中，方便其他粉丝查缺补漏。如果某一天的数据不好，我们会不停的在粉丝群和超话里喊人来做数据，有时候语气会很强烈，很多人说过我态度不好，但我也不是很在乎。”
榜单的骤减以及禁止打投等多项措施，对数据er们造成的“打击”还是不小的。上文提到的寻艺和V榜之所以具有权威性和含金量，也正是因为这两个榜单受粉丝做数据的影响小。这也导致数据er的存在感日渐降低。
当越多人只认可含金量高、含水量低的榜单时，数据er多但产出粉（产出图文与视频的粉丝）少的饭圈就越需要转型。
思思的偶像已经许久不出现在粉丝视野中了，最新一次出现是因为一档正能量的节目，粉丝看到偶像的这一新动态心里自然十分激动。
在这档节目播出的第一天，思思作为数据组负责人就在粉丝群下达了一项死命令，“我们要把这期节目的播放量刷到一百万。”这档节目的播出平台并不是主流媒体，所以一百万的播放量势必会是平台的最高纪录。
图源：新浪微博@云听APP
但思思的这番话却在她所在的饭圈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一些粉丝支持她的决定，毕竟为平台刷播放量是粉丝的惯常操作，这既是对平台的诚意体现，也是粉丝急于向业内展现自己偶像饭圈力量的途径之一。
一些反对她的粉丝则认为，这档节目本身就是以宣扬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为主旨，不必为平台套上流量滤镜。与其去刷播放量，不如多通过节目一起宣传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做一些真正符合节目初衷的事情。
两方观点的碰撞十分精彩，这不仅是某一个饭圈的例子，更像是由点及面让大家看到了饭圈思想的正向更新。
截至2021年11月2日，思思偶像所参与的这档节目在平台显示的播放量一共是97.44万。“后来我发现，在粉丝不做数据的情况下，真实的数据可能也并不难看，反而更能说明我们选择的偶像是有一定路人缘基础的。”
当粉丝不再受到榜单的约束，当粉丝力所能及的去做有价值的数据时，或许才能穿透数据的迷雾，看到艺人本身真正的影响力。
饭圈现在需要的，是专业性更强，含金量更高，被粉丝、路人、业内三方认可的，能为艺人带来切实利益的榜单。而这样的榜单势必不会被粉丝所左右，与此同时，如果有榜单还想从粉丝做数据上牟利，粉丝或许不再轻易买单。
最后，娱刺儿问了小苏、小陈和思思等人一个问题：“你们希望榜单再恢复吗？”
她们的回答很笃定，目前的追星生活就是最好的。她们依然会看物料、聊八卦，但只是偶尔去各个平台签到，用空出的时间学着给偶像产出小视频。
这样的追星生活，是她们这些年来里最惬意的。
（应受访者要求，小陈、小刘、小苏、思思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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