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远川出海研究（ID：aotekuaitan），作者：刘逸敏、王洁、周畅，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提到爱沙尼亚，很多人可能连这个国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爱沙尼亚作为波罗的海三国之一，位于东欧与北欧的交界，既可以说是一个东欧国家，也可以说是一个北欧国家。不过毕竟北欧更富，所以爱沙尼亚人通常把喜欢自己叫做北欧人。

这个国家之所以没什么存在感，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人口只有130多万，大概是深圳的1/10，土地面积只有4.5平方公里，还没哈尔滨大，其中一半还是森林，在座各位估计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爱沙尼亚人。那为什么我要讲这个国家呢？因为爱沙尼亚不仅号称“欧洲小硅谷”，更堪称世界上数字化程度最高的国家。

它的网络普及率高达98%，我国大约是72%，美国是76%，IT产业占GDP的比将近70%，孕育出了在著名的社交工具Skype。当地小朋友从幼儿园就开始接触编程，小学后就接受系列的计算机培训，甚至到10岁时有的小朋友就能设计出自己的小游戏。数字化渗透到了从婚丧嫁娶到行政办公的各个方面，而实现这一切，仅仅花了30年。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个建国只有30年，在地图上甚至很难找到的波罗的海小国，是怎么变成“欧洲小硅谷”的？数字革命，又给爱沙尼亚带来了什么？

一

先简要回顾下爱沙尼亚的历史。

由于爱沙尼亚占据着连接北欧和东欧的咽喉要道，所以在历史上没少被欺负。先是在13到16世纪先后被普鲁士和丹麦占领，紧接着又被瑞典、丹麦、波兰给瓜分，18世纪成为了俄罗斯的一部分，好不容易在1918年独立了，结果同年2月份又被德国给侵占了。

命途多舛的爱沙尼亚最终在1940年被苏联完全吞并，成为了苏联的加盟国之一，直到1991年苏联解体，爱沙尼亚才第二次获得独立，并且在2004年加入了欧盟。

而在1991年爱沙尼亚刚刚独立时，超市货架上除了伏特加之外几乎啥也没有，到处都是积贫积弱的景象。于是当时的首相马尔特-拉尔（Mart Laar）带着一群平均年龄才35岁的内阁成员，大刀阔斧地把爱沙尼亚向数字化的方向转型。

他们的想法非常简单粗暴：既然信息产业可能是未来的趋势，那反正爱沙尼亚旧的产业都不行，也没啥历史包袱，不如直接做新的，还少了推倒重来的过程。船小好掉头，一穷二白的劣势，此时反而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优势。

既然电话普及率低，那就让大家直接用手机，连富邻居芬兰捐赠的10000台电话交换机都直接挥挥手不要了；既然很少有人用支票存折，那就干脆跳过这一阶段，直接推广银行卡，铺电子银行，以至于今天在爱沙尼亚都很少能看到实体银行，在旅游区以外连ATM机都很少见。

再比如，当时爱沙尼亚的电话线路和程控交换机很少，所以政府直接选择发展宽带通信和无线通信，在全国发展Wi-Fi。现在全国的免费Wi-Fi覆盖率已经超过95%，基本上一下飞机就能连上。这样不光省钱，而且产生了另一个效果：爱沙尼亚人迅速学会上网。

虽然人们学会上网了，但也要给他们上网的理由啊。上网做什么呢？

很简单，政府先带头数字化，那你要跟政府打交道就办手续也得都跟着数字化了。

2000年，爱沙尼亚政府首先推出电子内阁服务，让爱沙尼亚的内阁会议平均时长从4-5个小时缩短到30分钟；05年进行首次网上投票选举，到2019年有44%的选民都在使用线上投票选举，而且这种选举要比现场投票便宜的多。到现在，爱沙尼亚将近99%的政府服务都是线上进行的，甚至理论上爱沙尼亚可以在线宣战。

▲爱沙尼亚数字产业体系

在政府打头阵之后，民营机构的数字化程度也在迅速跟进。而连接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之间的桥梁，就是X-Road。

那什么是X-Road呢？

X-Road的定义是“信息系统之间集中管理的分布式数据交换层”，大家听不懂没关系，因为我也搞不懂，只要知道这个就相当于一个大型云端社区就好。

里面存放着爱沙尼亚公民的姓名、身份证号、出生日期到教育、职业信息各个内容，需要办什么手续可以直接从中调取。据统计，每年X-Road为爱沙尼亚人总体节省了844年的工作时间，私人机构也可以在符合规定的条件下调取需要的信息。

▲X-Road运行图

二

除了X-Road外，还有一个E-Residency，可以理解为虚拟身份证，是爱沙尼亚2014年推出的一种数字和物理结合的公民ID卡，就是把你的信息都储存在一张实体卡中，就算你本人远在非洲，只要拿出你的ID卡插入电脑，输入你的密码，在五分钟内就可以线上完成报税、网络投票、看病等等事情。

▲电子身份证E-Residency

于是，爱萨尼亚的数字服务几乎360度无死角覆盖到人们的生活。

比如小明别斯基是个爱沙尼亚人，小明一出生，他的爸妈不需要申请，政府的人口登记系统就会自动激活一切育儿福利，小明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要开始学习编程，开始使用线上课堂，无纸化教学，连背的书包都存在云端里面。

长大了小明开始上班，可以从电子银行收到自己的工资，停车用手机支付，生病了小明不用拿着病历本，医生电脑里就有小明全面的健康档案，然后给小明一份电子处方，甚至到2020年的时候，小明买房还可以使用Veriff在线身份验证平台远程公证。

所以其实在爱沙尼亚，目前只有两件事需要本人亲自到场完成，就是结婚和离婚，不过并不是因为线上办不到，而是为了有仪式感。

数字化不仅让本国人的生活更方便，甚至还有吸引外国人才和资本的作用。

前面也说了，爱沙尼亚人口只有130多万，实在太少，数字化程度再高也掀不起什么浪花。而且由于地处天寒地冻的北欧，你移民条件再怎么优厚，真正顶尖的人才也不会想去。那怎么办呢？

我们之前说的E-Residency不仅是本国公民才可以持有，只要你是优秀人才，不用你人一直留在爱沙尼亚，只要能通过审核，我直接就把虚拟身份证交到你手上。虽然没有公民权不能选举，但是可以用这个身份证在爱沙尼亚的银行开户，甚至还可以开一间通行欧盟的公司。

为什么这很重要？因为爱沙尼亚的税率在欧盟中非常低，而且以对科技研究的宽松监管闻名。这相当于给全球科创企业一个从云端进入欧盟市场的快速通道，在线开办和运营一家来自欧盟的跨国企业，简化了跨国生意的难度。

目前，接近7万名来自全世界的爱沙尼亚电子居民总共开办了超过10 000家企业，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国家在世界范围内招才引智的困难，爱沙尼亚每周的电子居民申请率甚至一度超过了出生率。比尔盖茨、马克龙、默克尔等都是爱沙尼亚的电子居民。

数字化提高了效率，让爱沙尼亚人有更多时间做一些在我们看来匪夷所思的传统艺能。

比如桑拿马拉松，背媳妇大赛，还有新娘赛跑等等。同时，由于爱沙尼亚地处东北欧交界，当地菜也混合了德国菜、俄罗斯菜还有斯堪的纳维亚菜系的特点。既有卡瓦斯、西红柿炖牛腩这种经典东欧餐饮，也有传说中的鲱鱼料理。

由于天气寒冷，爱沙尼亚人对各种适合存放的腌菜也情有独钟，还对黑麦面包有一种特殊感情，当地还有个谚语叫“尊重黑麦面包，因为它比你都活得久”。

三

前面说了这么多爱沙尼亚数字产业的好，但只要谈到数字产业，有个问题一定是绕不开的，那就是数字安全。

可能有朋友会问，把那么多数据存在 X-Road里，那公民的隐私怎么办？

根据爱沙尼亚法律规定，首先是没有一家组织可以掌控公民的全部数据，比如国籍、身份证号只能存在人口登记处，如果其他组织需要这些信息，就得向人口登记处申请，而且所有的查询记录也都记录在案。一旦发现有官员为了选举目的去查看公民的税收和投票记录被发现，就会遭到刑事诉讼，甚至牢狱之灾。

但数据安全不仅对内，也要对外。2007年，爱沙尼亚成为全球第一个开放在线普选的国家，但与此同时它也遭到了大范围的黑客攻击，政府、医院、银行和学校的网络全面瘫痪，社会一度停摆。

不久之后，北约官方认可的唯一一家网络安全中心落户爱沙尼亚首都塔林，同时，爱沙尼亚还在卢森堡开设了全球首个"数据使馆"，一座存有爱沙尼亚所有数据备份的建筑，享有与正常使馆同样的外交主权，可以在出现攻击时确保全国可以安全重启。

后来，爱沙尼亚政府又开始大力推行区块链技术，简单来说就是保存公共记录，永远不可能被消除或重写，用以保护整个国家的数据安全。

四

作为一个数字化程度远胜欧盟其他大型经济体的国家，爱沙尼亚在这次抗击新冠疫情的过程中更是把数字化用的淋漓尽致。比如说，当地初创公司“Certific”推出了世界上第一个经过认证的远程Covid-19测试服务。

假设你是个爱沙尼亚公民，在疫情期间不方便出门，那你就可以购买核酸测试包，拿到之后先登录Certific进行身份验证，按照说明书和工作人员远程指导来自己测核酸，测完之后拍照上传你的测试照片，大概90分钟就可以获得测试结果。

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刘世锦在《读懂十四五》中指出，当下的世界正经受两股革命浪潮的洗礼，一股是以新能源革命为代表的绿色革命，而另一股就是席卷全球的数字革命。

数字化是大势所趋，而疫情带来的线下隔离进一步加速了全球数字化转型。从这两年跨境电商的大爆发，到语音社交、远程办公的崛起等等都是这一大趋势在产业层面的显现。

但与数字化相伴的数字安全也因此成为全球各国政府都极为关注的重要问题，这虽然让我国很多互联网相关企业在出海时面临更多当地的监管风险，但也意味着在这方面，仍然大有可为。毕竟，在未来世界，谁掌握了数据，谁不让别人窃取数据，谁或许就是下一个时代的赢家。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远川出海研究（ID：aotekuaitan），作者：刘逸敏、王洁、周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