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人的“家”在哪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作者：姜峰，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这里是深圳福田的核心区域，希尔顿饭店旁名车行云集，穿过一个小巷，就是岗厦村，都是陈年的旧楼，在细细的巷子里汇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吃，也汇集了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岗厦村有条大黄狗，每次看到它的时候，它不是在懒洋洋地趴着，就是慵懒地散步，有时候趴在希尔顿饭店的咖啡厅门口，睡眼惺忪地看着路人，有时趴在24小时超市旁，睡上一个下午。

它和它的主人一样，穿梭在最奢华和最市井之间，自由自在。

这就是深圳，无论你是谁，来自哪，都可以在无数的城中村，村中城里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无缝穿行。

罗湖的大剧院地铁站，是一个多条地铁汇集的中转站，随着人潮奔涌而出，穿过琳琅满目的万象城在破旧的过街通道的地下长廊总会有吉他歌手，歌声在长廊和四方的通道里回旋，他们唱汪峰、许巍、朴树，歌中有理想、自由和故乡……

人总是在独自穿梭的时候思绪万千，在稠人广众里瞬间感到孤独和无助，于是总会问自己，这诺大的城市为何而来，匆匆忙忙究竟在追寻什么？

故乡已远，哪里是家？

一、深圳是异乡人的家园

来了就是深圳人的深圳，是个全国人共同建设起来的家园，“无梦想，不深圳”的城市宣言，让所有异乡人都会在这个城市迅速融入，找到位置。深圳有很多潮汕人，没有确切的统计数据，只是坊间一直流传：假如潮汕人罢工，深圳将会陷入瘫痪。

钟华16岁那年，随父母从汕尾乡下来深圳闯荡，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卖菜。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去菜地摘菜、装车，然后推着载有200多斤重的单车翻越梅林关，在满是石头和泥土的山坡上负重前行，好几次两眼一抹黑昏倒在路上，而后睁开眼还要继续翻山越岭。

作为家中的老大，为了生计，他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人情冷暖，经商之道，都在人生的至暗时刻了悟于心。

20年前的深圳龙华还是一片荒芜，周围是山，有建设中零星的房子，钟华创建的万众城家居市场只有几十家商户，也没有什么人流量，虽然大家都知道前景是好的，但日子总还是难熬。

同样从潮汕来创业的文涛是这里的第一个商户，那时他常常看见，钟老板把他红色的丰田子弹头车停在斜坡上，眺望着这里，他心里想，钟老板也一定非常着急，人怎么来，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

人生就是这样，你做三四月的事，八九月自然会有答案。撑下去的商户迎来了龙华的大发展，从2003年开始房地产市场的火爆带动了家居的迅猛发展，文涛说，他实现了来深圳的第一桶金，“这里造就了很多千万富翁，百万富翁更是不计其数，但也有很多人没能坚守住回了老家。”

我问他，现在满足吗？他说：“多困难都撑过去了，房子买了，小孩在这里读书长大，算在深圳扎了根。”

许少丹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潮汕家庭，在重男轻女的潮汕人眼中，女性的职责是相夫教子繁育后代，而她却成为了另类的潮汕女性，从小学就开始打工，大学毕业到深圳，她说：“我是属于敢死队的，从潮汕出来，如果不混出个人样，就死在外面，不要连累家里。”

后来她成了优秀企业家，奋斗为家，光宗耀祖，在她看来，女人也一样做的好。

特区，是从无到有，无数前来打拼的天南地北的人们重新建设的一个家园。这激发着这个城市的特殊性格，创新精神、奋斗精神、文明精神都与城市精神融为一体。

在龙华区的一个写字楼下，我身边的外卖小哥行色匆匆骑行到写字楼门口，拿起外卖往里冲，又马上折返，嘴里嘟囔着这里不能停车，于是把他的电动车挪到了“停车位”，我心中一动，谁会在意呢，也不会贴罚单，但这座城市的文明素养会影响身处其中的每个人，人人都遵守、都奉行。

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小的仪式感，会让每个身在其中的人产生自己和周围世界水乳相容的依存感和荣誉感，无数个个人，一点点改变，如同水的波纹一样，一圈圈推出去，绵延扩散，才拥有了这座异乡人共同建设的美好家园。

为什么来深圳？有人说不想过老家一眼看到头的生活，深圳的氛围总是热火朝天，蓬勃向上，它会影响你，引领你、带动你；有人说，这是一座文明的城市，过马路汽车都会给你让路，让得让人不好意思；也有人说，它包容平等，办事效率高，不用求人，不用看人脸色。

“当时我们选择了这座城市，

是我们所迷恋的天空，星辰，与海洋；

是我们所盼望的种子，花朵，与果实。

而那些一切纯洁的初衷啊！让我们想象成为鸟儿，云霞，与风帆；

却决口不提，

荣光背后 孤独与隐忍编织的霓裳” 。

在深圳，你会看到一个个普通人成长的故事，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有他们热爱的工作；这里是他们创业的热土，财富的累积、人生的命运因此而改变。

为了创造更美好的家，他们把拼搏的汗水和泪水化作前进的动力。人与城市链接的基点无非四个字：立业、成家。

我们每个人都流淌在城市的细枝末节处，生来渺小，但天助自助者，不甘平凡，不屈服于命运的普通人，却因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而变得闪光而伟大。

二、亲人是上辈子的朋友，朋友是这辈子的亲人

在深圳的异乡人，没有家的概念，那些漂泊和无力感，往往通过朋友才得以舒缓。深圳跨界公益人史依丽将几十年在深圳的身边友集结起来建立了一个“一家亲社群”，这些人跨越行业、跨越年龄、跨越身份，有家谱、定家规、有排辈，定期组织家族会议和活动。

“一家亲”的成员阎婷说：“在深圳这个快节奏的淡漠的城市中，因为有了‘一家亲’，让我多了一份家的温暖。”

对于史依丽来说，这是一个泛家族生态社群的实践，更是浓浓友情变亲情的家族共建。

在企业家李飞跃看来，一座城市就像一个大海，虽然看起来熙熙攘攘，每条鱼儿却是孤独的，因为“一家亲”，才会有一群人、一类人、一种人的汇聚。

城市里的温度源于那些不是家人而胜似家人的朋友们。有人说：“亲人是上辈子的朋友，朋友是这辈子的亲人，朋友的价值和意义在这个移民城市尤显珍贵和难得，也是在异乡最温暖的彼此链接。”

在深圳的文化学者韩望喜博士看来，因为包容和接纳，一座城市才能成为所有人的心灵家园。一座城市要能给予人们充分的文化权力，来此闯荡的人们时刻感受到的是来自全社会的尊重，这是一座城市的博大胸襟。

人类自从有了家的形式就开始有了家的文化。中国人的家，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都离不开家的影子，它是中国人内心深处的根。  

故乡是根，是生命之根。老舍在《小人物自述》中说：“我不能把这些搁在一旁而还找到一个完整的自己，那是我的家，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那里的一草一砖都是我的生活标记。故乡是家族血脉相连、相互牵引的安身立命之所在。”

异乡是魂，是生发出无限可能的地方。当离开故乡，脱离固定家族的关系，人变成了独立的个体，远离过去，开始参与到关于未来的创造中来，没有根，不用被习俗伦理牵绊，是全新的开启，是“家文化”的重新定义和建立。

一个人也只有离开故乡，那些厚重的故乡情节才会以新的形式重构，深圳的包容成就了异乡人的“第二故乡”，家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在远方，一个在脚下，心中有根，脚下有路，所以，这座家园才能持续充满活力、蓬勃发展。

三、哪里是家，何处是乡？

所谓家乡，不是一定就是你出生的地方，也并非你成长的地方，它往往随心而变，是我们每个人都要寻找的憩息之地，正如当年苏轼问柔奴，试问岭南应不好？美人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道出“家”之真谛。

参考资料：《当时我们选择了这座城市》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作者：姜峰（资深财经媒体人，中国高净值人群财富与家族文化传承领域的观察者、践行者和记录者。《财富思维：中国高净值人群的财富管理策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