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青城的冬天很冷。会冻得人说不出话,拿不住东西,大风刮得人走不动路,使用过度的膝盖说不出的疼。
这座阿穆尔河畔的城市,自苏联解体后,就渐渐荒废了。当计划经济走向解体,人们都试图回到欧洲,回到莫斯科,而不是守在苦寒的西伯利亚。
人老了,城市也变成了破旧掉漆的废墟。唯有的那些树木已经变得高高大大,需要仔细琢磨才能想起以前的模样。
钻过被暴力撕裂的铁丝防护栏,回到自己熟悉的单位。空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角落里的坦克原封不动的停在老地方,摆得整整齐齐的,等着有人把他开走。
我走过去,掸去上面厚厚的积雪,露出绿色的迷彩涂装上的红旗和红五星。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想要开动它,和自己小集体的组员们一起带着它出去转转。
才想起来自己是一个人来到这里。而坦克是要五个人来开的。
很冷,带着手套的粗糙的手似乎要粘在炮塔的装甲板上。
是时候该回去了。踏着没过脚踝的深雪,雪地上多了一行深深的脚印。
我是在冬天出生的。想必那个冬天也和现在一样的寒冷。
在寒风的大雪里,在那个冬日的基辅,一望无际的大雪里少有人迹。
但即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里,依然有地方像春天一样温暖。
育婴室里,暖气和壁炉让空气变得干燥和温暖,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泡发出橘黄色的光,像是柳橙和面包,像是烤熟的阳光。
在这样的温度下,陈列着一排排不锈钢的金属圆柱,直径约三十公分左右,高约四十公分。成列在一层层的架子上。这些圆柱体,都是一个个的人造子宫。里面有着充满活力的孩子,但外面看来却安安静静整整齐齐的。
经过全身的消毒,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不锈钢的大金属罐子里取出了破了羊水的婴儿,人造血和羊水打湿了塑胶手套。婴儿蜷缩伸展着四肢,闭着眼睛发出宣告世界的号哭。
一封电报传过两千公里的距离,从基辅飞到伯力,从电波变成打孔纸上的点和线,变成通讯员的消息,传达给那个男人:乌里扬·伊万维奇·伊万诺夫,你有儿子了。
我,瓦连京·乌里扬维奇·伊万诺夫,就是这样出生的。
而在基辅以西的梅莱兹,正是波兰最美的时节,晴空万里,春天的草地青翠喜人,郁郁葱葱的树木,天空蓝得像蓝宝石,地平线清晰得像用刀划出来的。
基本没有免疫力的羊群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游走着,像是白色的小花簇,像是天上的云朵。看上去它们只是普通的羊群,但是却能和人类胚胎形成子叶型的胎盘。代替人类母亲生下健康的孩子。
伊蕾娜就诞生在这里,我们还有女工抱着刚出生的她的黑白照片。胖嘟嘟的她,举着她的女工,照片一角穿着有的大的背带工装裤的女孩单脚跳着很开心。
从现在的其他人看来,我们的诞生本身可能就是违反天理的。
和无数的红色近卫一样,无论是诞生在人造子宫里。或是诞生于动物代孕的育婴场。
他们都把我们看作是工业流水线制作的弗兰肯斯坦,或者是畜生生的杂种兽人。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为如今的世界所憎恨。总有一些落后的保守的存在,连我们的存在都难以容忍。
因此,我们除了共产主义,我们无家可归。
对于我来说,家就是我们一个组的小集体。
列夫捷特,伊蕾娜,彼什科夫,李京生,瓦连京我。
我们五个人就是亲密无间的一个家庭。
至少这是我们红色近卫的基本单元。
我认识列夫捷特可能是认识得最早的了。列夫捷特,意思是革命的孩子。
在我还没有上科学学校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他了。那应该是第一级(低年级)劳动学校的时候。
“这墙上的黑手印是谁给弄的?!”
那是木头制作的墙,上面挂着朴素的保暖用的壁毯,现在壁毯上多了个小小的黑手印。在手印对面,伟大导师列宁和最高领袖斯大林的画像正和蔼的注视着我。
我想做一个诚实的孩子,那个手印是我弄的。
但是看着玛利亚班主任铁青的脸,我却犹豫着不敢说话。
她是一个铁塔一样的中年女人,体重是那时我的好多倍,A字形的健硕身材可以扛起一棵树。拍着墙壁整个教室都会颤动。
我张张嘴,却不敢说话。教室里出现了安静的沉默。
“是我做的。”
坐在我前面的男孩腾地站起来,说道。
我傻傻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但是玛利亚班主任并没有生气,她说道:
“列夫捷特,勇于承认错误是好事情,承认自己的错误才能努力改正。你们自己把这污渍给处理了,明白错误的代价和集体的力量。叫上几个同学趁着中午把它洗了吧。”
于是我,列夫捷特,伊蕾娜,就一起忙活了一个下午。
我们几个人算是这个时候有了最开始的小团队吧。
我就这样认识了列夫捷特。
他是一个很聪明优秀的孩子,由于我们是实施的赞可夫式的教育模式,因此小学教育只有3年时间,跟不上可能就按照正常的4年时间来了。
我在那时算是没那么聪明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就会找列夫捷特帮忙。也曾在义务除冰之后傻傻的在雪地里找他丢掉的围巾。我想,那时候的我一定是个傻乎乎的,缠人的家伙吧。
多亏了列夫捷特,我也许才能跟上3年制的进度吧。
而伊蕾娜,则是我认识列夫捷特之后认识的。
伊蕾娜是那种有个性而相当认真的孩子。扎着普通的辫子,却莫名的有种典雅和正气。
她很认真,有什么事情都会踏踏实实的完成。心无旁骛,一心一意的做这件事情。
我还记得小时候,由于伊蕾娜爱看书。而一心看书之时就没有了对周围环境的自觉。我们怎么悄悄做鬼脸,她都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那一次我和列夫捷特在她边上一定是无聊极了,我们趁着她看书开始往她身边摆椅子,最后一层一层的搭起了一个椅子构成的拱桥,跨过了伊蕾娜的头顶。
伊蕾娜到这个时候都还是没有反应,我和列夫杰特实在是笑得不行了,一不小心碰倒了椅子桥,伊蕾娜才从书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在我们班,伊蕾娜是我们班的班长,而列夫捷特是我们的小组长,而我和另外的两个孩子交作业都得交给列夫捷特,然后交给伊蕾娜。
在我们的时代,班长和小组长与其说是帮助老师管理其他学生的小官寮,不如说是真正为集体服务的人。
因为这往往是选举制或者轮换制的,有着任期的限制。
但是有时候无论名义上怎么轮换,我们组却还是由他们俩主导,毕竟还是能力和积极性的问题。不过在我们心中,班长和队长的位置一直都是固定的。
现在想来,这种状态,也是集体的一种局限性吧。有的集体,每个人似乎都可以做领导,但是在有的集体,却会出现这种问题。
在劳动学校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去帮着做一些义务劳动。
虽说是苏维埃教育委员会安排的项目,都是学校安排组织的,但却都是乐在其中的宝贵的回忆。
冬天,大雪纷飞。我们帮着扫掉附近道路的积雪。虽然很冷,但这并不可怕。在冰水试炼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冷风里光着身子,经历一盆冰水的洗礼(这是苏联的孩子必须经历的一种试炼。),扫个雪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早春的时候,雪水化冻,覆盖道路,又在道路上结成薄冰。我们会帮着用小锤子敲碎冰块。当时总体还是很冷的,小手总是会冻得通红。但是当大片原本封冻的道路现在被清理干净,那种感觉相当令人振奋。
三月的植树节,我们在行道旁种下白桦树苗。为它们刨土浇水,希望他们成为以后的栋梁。
气候温和的夏天,我们在少先队宫做义工,去人民医院去看望病人。
在秋天到来的时候,帮助团结工会例行的游行做准备,在广场上举着鲜花。
而这一些种种的回报,便是爱国教育的游览。
我还能回忆起那个时候,玛利亚班主任带着我们班去莫斯科郊游。无论是哪里的红色近卫,都会在小时候看看莫斯科等革命城市的风景。这是我们受到的教育的一部分。
在早晨明亮的金色阳光下,男孩子穿着正装,女孩子穿着纱丽,和附近的孩子一起坐上了通向莫斯科的火车。由于满满一火车都是孩子,叽叽喳喳的没有秩序,车厢里满是欢快的气氛。
我还能回忆起那时闻到的机油味道,似乎还能回忆起顶着红五星,红色车底,包着绿漆铁皮的火车头的模样。
第一次坐上火车。大家都很兴奋,伊蕾娜将脑袋伸出了窗外,从前面的车厢看着我们,她纤细柔软的银发被风吹得猎猎飞舞。列夫捷特也跟着向着窗外挥手,窗外是无尽的美丽的田野,青绿和鹅黄组成的亮眼的方块。我从列夫捷特的胳膊下钻出脑袋,向着田野大喊:
“我们要去莫斯科了!”
“莫斯科!”伊蕾娜也跟着喊道,发出发自内心的笑声。
火车呼啸而过,拉长了我们的声音,铁轨的缝隙发出哐当哐当的节奏。
穿过森林,穿过田野,穿过白天,穿过黑夜。火车驶过的鱼肚白的黎明,金灿灿的日出,走过莫斯科郊外那些彩瓦屋顶的房子和鲜花盛开的花园。
我们,到莫斯科了。
小时候的时候总是觉得看到的一切东西都是那么高大,等到以后再来莫斯科,就很少有这种感觉了。即使是我们红色近卫,也会潜意识地觉得有完整行为能力的大人是另一种生物,小孩去一个新地方,和大人的感觉是显然不一样的。
这趟莫斯科之行基本是大人带着排好队的孩子,按照一个个小方阵的形式参观的。参观过程中有老师为我们进行爱国教育的讲解。算起来,这也是课程的一部分了。
由玛利亚老师带着,我们穿过莫斯科河;走过了未完成的苏维埃宫,高耸的钢结构充满着力量。我们走过方砖铺就的红场,克里姆林宫就在我们旁边。拜占庭式的瓦西里大教堂像是童话和彩糖。我们来到伟大导师列宁的陵墓,他静静的躺着,躺在革命鲜血染成的红色中。我们走过纪念拿破仑战争胜利的凯旋门,无名英雄纪念碑,和卫国战争纪念碑,即使全欧洲都与我们为敌,他们也没有战胜我们。
时间慢慢过去,劳动学校的日子就在紧张的学习生活中,不知不觉地,快快乐乐,顺顺利利的过下来了。然后要到科学学校,要开始确定想要去的培训营,找到自己的方向了,确定自己的组了。
在最后选择去处的时候,我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和列夫捷特一组。
我,列夫捷特和伊蕾娜,我们三个走在学校的花园里。花园里那都是我们学生自己种植养护的成果。
我问起了列夫捷特他打算去哪里,他和伊蕾娜的意向是一致的。
于是我开始调戏他们是不是互相爱慕,结果伊蕾娜含蓄的笑了笑,列夫捷特追着我打,我俩绕着花园跑了一圈又一圈。跑累了,却很开心。
我和他们说,你们俩去哪,我就去哪,咱们永远不分开。
我们就这样坐上了去共青城的火车。
共青城是一座理想之城,共青团五十万大好青年组建生产突击队开发西伯利亚。
共青城就是在阿穆尔河畔的大森林里,平地建设起来的一座城市。
年轻的共青团员们,带着测量工具,锤子和铲子,推车运着水泥,挖着沟修着管道,带着吉他和理想。来这里建设新的城市。
现在,建设理想的任务落到了我们肩膀上。
在操场上,整整齐齐的站着一些学生,台上的助理大声的宣读着学生的名字:
“罗曼·彼什科夫!”
“列夫杰特·安德烈维奇·罗果夫!”
“李·京生!”
“瓦连京·乌里扬维奇·伊万诺夫!”
“伊蕾娜·邓波斯卡!”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一个组(единица)(unit)了,你们将向像家人一样亲密,你们将同吃同住,有什么问题都不会分开,你们的一个小集体将被视为个体看待。你们会成为真正的无产者,放弃一切继承权和使用货币的权利,你们将效忠最高领袖,效忠共产主义,为了共产主义和苏维埃奉献自己的全部,你们五个人,愿意接受这一切吗?”
五个人举起手,宣誓忠于最高领袖和共产主义,宣誓自己愿意成为这个小集体的一部分。
我能想起列夫杰特他那金黄色的卷发,发质并不好,像是刷子上的硬毛。他是个英俊的少年,高耸的鼻梁笔挺,脸上有着少许的雀斑。目光炯炯有神,坚定而自信。
伊蕾娜是端庄而稳重的少女,有着这个年龄没有的气质。温和而美丽的她有着纤细而柔软的银灰色头发,这是斯拉夫人特有的发色。她是个很有知性美的女性,虽然和她交流时有时候会觉得她的思考和注意力不在你身上,而在很远的地方。
李京生,来自阿穆尔河上游村庄的少女,中国人,并没有传闻中蜡黄的皮肤和针缝一样的眯眯眼,皮肤很细腻,眼睛也并不小。但是相比大家,整个人瘦瘦小小的,身体也没整么发育。
瓦连京是有着棕色头发的少年,带着傻乎乎的傻笑,显得有些呆头呆脑的大鼻子,白得闪闪发亮的牙齿。他笑呵呵的站在这里,高高的挺着胸。
然后就是我了,彼什科夫,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舍弃我在列宁格勒安逸的环境来到这里。
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在能冻死熊的环境里住木头的宿舍。如果这就是现在的政治镀金,我宁愿会去劳动营地,在那里我至少会死得早一点。在共青城这样的地方,当年很多建筑都是直接砍的大森林直接拿木头建立起来的,都是些木质建筑,而到了冬天,这里可能会冷到零下四十度,冷得在室内都要穿棉大衣。谁能想到在这种鬼地方居然还是一处工业化城市,共青城飞机制造联合体(126厂)就坐落在这里,从苏-7到苏-17,这里自1927年建厂时就承担着大量的生产任务。
所以说为了父母的政治前途不连累到我,或者等我长大了成为未来他们的助力,来现在实际掌权的团体历练是政治台阶。但对于那时候青春期我来说,我不仅仅觉得这是我获得独立的好机会,偶尔也会有一种被父母抛弃了的寂寞感。
对当时的我来说,家在遥远的两千公里之外。当我面对白天的晴空时,列宁格勒可能还是黑夜明灯。而放弃这些融入到另一个家里面实在是难以接受的。
只是学世界语之类的新语言对我可能还好。
形式主义是我感受最严重的,让我难受的东西。
在这里我必须在描述的时候,减少带有“我的某物”“你的某物”之类的描述,而替换成“我用某物”“你用某物”,而这群红色近卫很多在幼儿园就经历过这样的训练了。
疯子,都是疯子。我感觉我简直是提着灯学俄语学到晕倒的叶卡捷灵娜。被自己的命运驱使着在苦难中实现自己的自由。
于是我要和他们四个人住在同一个寝室,在食堂一起吃饭,一起工作,所有的评价和功勋和他们一起算,一起去操场运动,一起拉练,连去煤烟滚滚的黑澡堂都和他们一块。
他们的人际关系和近况,很轻易的就能看出来。
列夫捷特,伊蕾娜,瓦连京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出生的形式是动物代孕,人造子宫之类的方式,从小接受红色近卫的所教育的东西,属于真心的相信家庭制,继承制,人体生育是落后的愚昧的形式的人。李京生是从中国人的村子里吸收过来的,之前上过语言学校。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苏联的生活。
确定了组之后,我们被领到了我们的寝室。
我们的寝室是水泥宿舍中的一个方格子房间,一窗一门,没什么多的装饰。
房间里,三张铁架子支撑的双层床,军绿色被子枕头床垫,一个桌子。相当朴素艰苦的环境。
五个人不管男女区别住在一起。
“伊万洛夫,你以前不是红色近卫吧。”伊蕾娜,那个银灰色头发的女孩一边收拾这着她不多的行李,向我问道。
“我之前不是。”我承认道,我对她的提问觉得很莫名奇妙,难道我之前不是红色近卫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我这么想着玩笑道,“不过也许未来就不一定了。”
至少这是个非常稳定的政治避风港。
“你要知道,你将不再拥有享受私人财产的权利。”伊蕾娜收拾完,盯着我的眼睛。
“噢,这不是问题。”能获取公共资源的调运权,那比一点财产要重要多了。
“我是说,你以后只能使用红色特供的东西。也就是说,只能吃食堂,住寝室,穿制服,过集体生活。使用货币是违纪行为,在国内办不了银行账户,办银行账户有刑事责任。”伊蕾娜继续说道:“这样你还能习惯吗?”
她的表情很认真,像是法国的贞德在审视骑士有没有坚守信仰的决心。
“亲爱的你是在关心我吗?还是担心我申请个银行账户害得你们都要去西伯利亚挖土豆?我这么正直的人,又怎么会出卖你呢?”我这样步步紧逼的问话感到不习惯,我抛出了另一个紧迫的话题:“我们三男两女住在一起,换衣服之类的该怎么办呢?”
“这不是什么问题,就在这换就是。一定要出去换的话,冬天太冷,所以没必要假惺惺的做卫道士。”伊蕾娜回答,“这是基于信任。”
“说得和西方的托拉斯一样,越是缺乏信誉的东西才越强调信任的。”我反驳她“人要遵从一定的道德,不然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我们是一个单元体的人,也就意味着我们是家人,这样的资源共有方式本质上与婚姻和家庭无异。我们的一切功勋和工分都算在一起,一切的任职和调运都走在一起,享受同样级别的红色特供的待遇。你能吃到黑鱼子酱,代表了我们五个人都能吃黑鱼子酱。我们将是连在一起的一家人了,所以作为兄弟姐妹,你不必这样拘谨,知道了么?”
似乎伊蕾娜身上有种天然的权威,或者是作为这个组的核心的主场优势。
“好的没问题,我保证能做好一个红色近卫的。”我只好敷衍道,我能明显感到我的个体性在被这种集体的组织形式所侵蚀,我感到恐慌。
我还记得第一天我来这里,伊蕾娜和列夫捷特,瓦连京三个人都是换衣服速度有如打仗,也不管男女差别,三下五除二的就完成了。留下我和李京生。于是我就眼看着中国小姑娘在我眼前开始换衣服。
食堂供应的东西大多难以忍受。唯一让我觉得宽慰的就是土豆炖牛肉。土豆泥和牛肉碎拯救了我的舌头。餐具都由不锈钢铁片冲压出来,明显是廉价的工业产品。
至于说澡堂,我觉得我可能对人生都要失去兴趣了,如果我还想保持礼貌的话。因为希腊人说在公共场合不要勃起是礼貌的象征。澡堂男生和女生一块洗,烧炭的煤烟染黑了屋顶,灯光不好,看不清楚。也许看得清楚可能更加的让人兴奋吧。
体育的锻炼很多,很累。还有着大量的军事训练的内容,不得不去做,让人厌烦。我是为什么在这里受苦的呢?我不禁问自己。
我为什么要放弃自由?或者说,我在这里,如何实现我的自由。
我叫李京生,生在松花江上,中国人。
我因为家门口的京观而得名,母亲也是真心希望我出生在北京。
黑龙江在俄罗斯被叫做阿穆尔河,一前是野人女真,中国人的土地,经历了帝俄的征服,中国割让了这片土地。中国人和俄罗斯入侵者的争端,苏联这边称做蛮子战争,我们在外兴安岭已经没有多少人口了。
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和伊蕾娜很像。她一个波兰人,现在虽然用着俄罗斯名字,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一种境况呢?虽然我们的目标也是让这个世界上不再有国界,不再有民族和种族之分,但是俄罗斯族霸权是的确存在的。理想和现实有着差距,什么时候才是它得以实现的时候呢?
我所在的农村是落后的,说实话,上一代人,认字的都是少数。村子里对外没有道路,连我离开村子上学都是乘坐直升机接送的。为了实现义务教育,大草原大森林的居民都得把孩子送到固定的集合点,由直升机接走。而直升机下一趟飞回来,再次见到孩子,往往已经是一两年后了。
因此村子里非常不想送孩子去上学。不过我是女孩,父亲认为只有男孩子才能传香火,父亲家并不喜欢我,非常乐意送走我这个麻烦累赘。而母亲却非常希望我能出去。母亲知道很多村子外面的东西,总是讲给我听。因此我的心中总是埋着一颗去外面看看的种子。
我听说,母亲是被卖进村子里的,在生下我之前一直挣扎逃跑要离开。后来我出生后就认命了,接受了父亲,并且照顾我到现在。
但是我要走了,我离开了她。
可能一生也不会回去那个地方。
如果母亲没有现代的联络方式的话,也许永远也无法联系上我这个女儿吧。
她会为我高兴吗?
没有我了会很寂寞吗?
因为生不出儿子,只生下两个女儿她会受欺负吗?
我不知道,我逃跑了。在红色近卫这里有了新的家。
像真正家庭一样永远在一起的一个组。
我喜欢上了这里的俄餐,相比在老家要好吃的多。鱼子酱,土豆,黑面包,这些我都很喜欢。
伊蕾娜小姐总是很照顾我,她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在认真的时候实在是过于专注和严肃了。
列夫捷特长得很帅,身材也很好,感觉是个很阳光的人。
瓦连京有点像熊,勇敢木讷,傻傻的,但是也因此有点可爱?
至于罗曼,也就是彼什科夫,他总是露出自信的坏笑,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新语言和新思想的进步教育让我懂得了很多东西。
首先,就是女性解放。女性在父权时代下会被视作男性的所有物,那时的道德也是为了维护这个秩序而存在的。说道这些,我总是会想起我母亲,还有村子里的观音庙和贞洁牌坊,还有父亲那暴躁的脸。
女性在传统家庭状态下没有直接从外界获取资源的能力,而身体力量是女性的两倍。这导致由于经济地位和体型的原因,很多家庭的女性的地位是由男性的意念来决定的。而自由主义侧早期的女权运动也是这样,一是一战后很多女性获得了大量死亡的男性的岗位,同时通过说服了大部分拥有投票权男性,使得女性拥有了相等的投票权。
而我们,则是在伟大导师列宁发起的十月革命中,一场轰轰烈烈的社会变革,让女性拥有了和男性一样的地位。
在这一点上,苏维埃一直是比较进步的。
而红色近卫,可能要比苏维埃还要进步。
正如马克思所说,婚姻本质上是一种财产关系。传统的欧洲贵族和大家庭也能看穿这一点。
不过他们因此认为我们要保护这种财产关系。而我们认为这种财产关系实际上没有存在的正当性。
我们红色近卫的目标是在自己的范围内破除家庭制度:一切私有制的根源。自古以来的社会单元。
家庭制是落后的。这点我深有体会。就像阿穆尔河上的那个村落。
婚姻关系,家庭单元,继承制。这都是那种社会所组成的东西。
写不完了,于是大致讲讲故事梗概吧。
波兰少女伊蕾娜,俄罗斯少年瓦连京和列夫捷特,在生育农场和育婴站,通过动物代孕和人造子宫出生。在孤儿院一样的红色近卫学校被培育出来。
三个人一起长大。在多年的相处和经历中留下了深刻的友谊。他们努力要成为让少数人先实现共产主义的少数人,除了理想一无所有的红色近卫。红色近卫的一个组是一个家庭,像个体一样担任一个职位,同升同降同调任,他们不能使用货币,只能使用公共资源。
在这三个人中,美丽的伊蕾娜和英俊的列夫捷特素有感情,这些感情在平时的义务劳动和去莫斯科郊游等经历中愈加深厚。
在选择未来的理想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材料工程学。并有了同样作为红色近卫组员的伙伴,李京生和彼什科夫。彼什科夫是红色官僚家庭送来镀金的放荡子,而李京生是来自小村落的穷孩子。
来到这里没多久,彼什科夫非常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于是不和其他四个组员合作,导致了一些问题。而李京生开始克服语言,文化,思想等各种困难,开始融入这里。由于彼什科夫的不合作和故意的差劲表现,彼什科夫被红色近卫的组淘汰了,他恢复了自由之身。
在彼什科夫被淘汰后,伊蕾娜等四人开始面对高强度的专业学习,去工厂和工地的考察实习和实际工作。找到自己的导师,开始在地脉材料(超密度高强材料)方面做研究,这一部分是属于青春和奋斗的故事。
在这一部分中,会提及李京生家的故事。
生在贫穷的东北村落里,村子里大多是闯关东前过去的屯垦民。由于男性多,女性少,又可以比较容易获得人生鹿茸兽皮,因此这里自古就有贩卖妇女的通道。李京生的母亲就是被买过来的。对于不被父亲看重她来说,来到这里就是一种逃避。她有个姐姐,嫁给了外面村落的一个老头。她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她又是否会改变别人的命运呢?
在瓦连京等四人在实验室熬夜努力的时候,彼什科夫却陷入了迷茫。他的父母由于政治原因被克格勃带走了,下落不明,查无此人。而彼什科夫却对此无能为力。在伤心之下,他在酒馆里遇上了一个叫玛莎的女孩。她因为芭蕾舞舞蹈学院落选,正叼着烟喝闷酒。两人互吐愁肠,借着酒劲在床上进行了一番亲密交流。互相鼓励应该怎么去做。
收到玛莎的鼓励,罗曼·彼什科夫下定决心,我要回到红色近卫,以这为跳板偷渡美国,去往自由的国度,或者走上高层解决劳改营和国家安全局,要把父母给救出来。
当联系上彼什科夫之后,四个人向尼古拉·奥西波维奇导师求情,多做一份工作希望彼什科夫能够留下来。而彼什科夫则在半年的时间里疯狂的学习,跟上以前的课程。就在他们五个人的努力下,彼什科夫回到了组里。
在回到组里以后,一个好消息传来了,库尔恰托夫带领的军工复合体建立起了第一座托克马克核聚变电站,在奥布涅斯克第一座核聚变核电站开始运营。
这是一个举国欢庆的时刻。似乎共产主义指日可待。为了感谢伊蕾娜,彼什科夫带着她到外面玩。这引发了列夫捷特和瓦连京的担心。
冒着违规的风险,彼什科夫带着伊蕾娜参观圣彼得堡,然后去到索契的夜店,圣彼得堡的高档舞会,去各种或浪漫或撩人的地方。这样的行为让列夫捷特和瓦连京简直忍无可忍,带着李京生一路追着他们俩全国跑。甚至听说他们去舞会,这两个只会哥萨克舞的男生开始恶补社交礼仪和舞蹈动作,两人在火车上互为舞伴跳舞。
经历了千辛万苦,列夫捷特和瓦连京终于在舞会上截下了伊蕾娜。在彼什科夫将伊蕾娜的手交给列夫捷特之后,两人共舞一曲。然后来到舞会外的阳台上。伊蕾娜告诉列夫杰特,她只是在感受年轻美丽带来的虚荣。在她决定放弃这一切去追求真正的理想前,她只是想知道这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他们回到莫斯科大学,为了实现共产主义的科技进步添砖加瓦。他们主要研究的是高密度的地脉材料。是极高压下产生的,高密度的,强度以巴(一万帕)计的材料。
他们五个人一起,辗转在国家的各个角落,不带一分钱,自带上自己的身份证明,来到一个又一个红色近卫的岗位。
在这段时间,他们的情感关系基本是这个样子的,彼什科夫偶尔会到外面找乐子,而列夫捷特和瓦连京完全看伊蕾娜有没有需求,伊蕾娜有需求,无论是找的他们四个人中的谁都没有关系。列夫捷特和瓦连京也可能会找有个基本都是女生的组。李京生比较偏好那个组唯一的男生。
次年,超级计算机红色超新星建立,再次年,第一艘地底潜艇入潜,通过北极到达美国的破冰船航路开启。
这一年,他们成年了。作为红色近卫,持枪成为了他们的权利和义务。
在从小就训练过很多次的靶场,他们持枪射击,带着枪离开,证明了自己的成年。
他们在学了车后,在莫斯科河畔进行了一次痛快的野营。
由于他们在科研上走到了更远,他们将通过北极航路,坐破冰船去访问美国。
彼什科夫所盼望的美国之行终于来了,他可以出逃美国。但是如果另外四个人不走,就会连累自己的朋友。彼什科夫经过一番纠结,决定和大家在一起,不要离开。
在美利坚,除了看了看景点楼宇,伊蕾娜等五人对于美国发达的农业感到震惊。农产品的价格便宜得像是不要钱一样。面对世界第一的农业大国,苏联的境况让人感到悲痛。除了彼什科夫以外的四人,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在与材料相关的研讨会之外,有美国的学者私下联系到他们。要求帮忙他们传递有些关于费城实验的信息给苏联。这是苏联学术间谍打算送回苏联的情报。李京生将带着信息的化学存储卡埋在了自己上臂内,然后缝合了上臂的伤口。带着情报回到了苏联。
回国后,李京生由于她成功完成的间谍任务,被国内隶属于克格勃的禁卫军选中。从此不再和另外的四个人在一块了。而另外四人也因此能够走到军工复合体的跟高的位置,现在他们得以在大地之井工作。
大地之井是苏联为了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战,深挖洞,广积粮,修建的伟大的地下城市之一。
在大地之井期间,彼什科夫和一个将军的女儿维卡沙开始谈恋爱。
维卡沙也经常跑到伊蕾娜这里,关于红色近卫的事情问这问那的。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维卡沙就怀孕了。
于是气急败坏的将军把罗曼·彼什科夫,叫到了核掩体下的指挥室。
“你就是彼什科夫?”
将军叫彼什科夫滚去地下潜艇,说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由于彼什科夫的原因,现在四个人(李京生已经独立去间谍工作了)都得前往地底潜艇。
地底潜艇,遍布在西伯利亚的地下核打击单位,相当于在地底移动的导弹井。
代他们来舰长,向他们四个人吹嘘着这地底潜艇十月号有多好。
用接驳钻地车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四个人不得不开始适应狭小闭塞的环境和与他们共事的八十个潜艇乘员。
由于在地下,地底潜艇十月号基本断绝了和外面的通信。为了保证地底潜艇不断变化的机密位置,登舰和返回都是靠接驳钻地车。他们要想到地面换个气都得要三个月以后。
除了少数地底能进行的研究,扑克牌和桌游,两性活动。
地底的生活会让人无聊到爆炸。
但在这无聊的过程中,他们四个人听说了许多地底潜艇的失踪事件,据说可能是技术问题。
在谈起这件事后不久,十月号遭到了袭击。
原本由于美国迟迟没有开发出地脉材料,所以他们在地底潜艇方面始终难以突破。
但是这回,十月号在西伯利亚遭遇了一艘美国地底潜艇的袭击。
这艘美国地底潜艇来无影去无踪,声波探测没有反应,却能一次次的袭击十月号。
在深深的地底,没有信号可以告诉任何人。十月号一直凭借着材料的坚固,抵御着一次又一次的轰炸,却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在这紧要的关头,十月号内部的设备大多已经接近失灵,列夫杰特想起了当年在美国看到的关于费城实验的资料。
这是时空泡穿梭艇,通过对根源的研究,美国人获得了四大基本力转化的技术,甚至可以将在舰船前后产生的正负电场转化成正负的重力曲率,从而产生时空泡。通过时空泡,穿梭艇可以在地下自由行动。
四人通过电磁干扰的信号找到了美国的时空泡穿梭艇的位置。舰长假装舰船已被摧毁,在地方解开时空泡探查十月号时,引爆了部分舱室,炸毁了敌方的时空泡穿梭艇。
但炸毁敌方穿梭艇后,十月号维生装置遭到破坏。无法提供80人的氧气了。而这80人的大部分都因为爆炸的震荡陷入了休克昏迷,很有可能有严重的内出血和脑震荡。
现在由于钻地车多被破坏,但还有一辆能开动,被压扁的舱室勉强还能装下两个人,维生系统还在。
于是钻地车挤着三个人,肯定先上的舰长,自高奋勇的彼什科夫,和被组里要求上去的伊蕾娜,向着地面求救去了。他们到地面再回来的时间将会以小时计,而在地底潜艇上的人不可能活得下来。
在十月号上,瓦连京冲到了动力室,一次次的尝试发动备用发动机,在一次次的失败中,一次次咒骂,捶打机器,继续发动的行动中,备用发动机居然运转了起来。一时间,十月号恢复了电力。
列夫捷特获得了最高的指挥权,他尝试着着恢复电脑系统,并决定将一部分人放到钻地导弹弹头里,发射到地面上去。
于是列夫杰特把瓦连京和剩下的醒着的人发射向了地面,自己在十月号的船长控制台上等待氧气耗尽。
在地面上,到达地面的伊蕾娜和彼什科夫发生了争执。彼什科夫认为下面的人,哪怕是同伴也都已经死了,但伊蕾娜执意要下去救人。伊蕾娜从补给站搬了几罐氧气上了钻地车,一回头就打算去拯救在地底的同伴。
彼什科夫则把遇到美国地底潜艇的消息告诉了高层,这样高层一定会打捞美国潜艇和十月号的残骸,这样他们的尸体就能被挖出来。
经过像无数世纪一样漫长的等待,伊蕾娜回到了十月号上。
找到了昏迷在船长室的列夫捷特,带着他和大副等生命迹象的人回到地面。
原来,船长室里备用着一些过氧化钙。列夫捷特靠着这个勉强活了下来。
经过医院的抢救,他并没有大碍。
从结果看来,似乎是皆大欢喜。他们四个升任大副,获得一等功,又添了一枚勋章。
后来,他们四个也屡建奇功。用地底潜艇直接钻到了研究时空泡穿梭艇残骸的地堡,从地底破土而出,钻出条路后。警告研究人员立刻转移。于是让这里成功的躲开了一发正反中微子炮。
在阿富汗战争期间,他们一路潜到阿富汗,用鱼雷轰爆了政府大楼和反抗军的碉堡,然后放弃了潜艇转入步兵战。当然后来还是好好的开回去了,继续在西伯利亚转悠。
在这期间,遇到了学校时代的伙伴,那个只有一个男孩子剩下都是女孩的组也在这里。
随着战争时间的延长,疲劳和伤亡也在增加。
那个组的男孩背着她们组受伤的大姐头走了二十公里寻求救治。
而她们中有的人已经成了铁皮桶子里的一滩碎肉。
谁也不会想到,这场战争会继续十年。
我们,为何而战?
莫斯科奥运会开办了,新的技术还在源源不断的涌现,红色超新星的人工智能。以此为基础的物流网,新的农作物……
让四个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地底潜艇的下潜之后,上来就再也没有苏联了。
民族主义,没有上升通道的民众,技术的崩溃,经济崩溃,党和红色近卫的冲突,关于之前极权时代资料的曝光……
昨日似乎还强大的苏联,今天就已经不存在了。
红色近卫的育婴站被暴徒砸毁,未出生的孩子干涸在地上。生育农场的羊,遭到不满分子用机枪扫射。卢布还是功勋,在这时候都没了价值。一个月的工资,也许才能买得起一片面包。
苏联解体了,全国上下一片乱象。
在这种时候,红色近卫们还是组织了起来,有农场的提供粮食,管工厂的提供零件,大家依靠调运的计划体制,依旧维护着秩序。这些红色近卫在苏联已经不存在时打着苏联的旗帜,他们有一个伟大的计划,建立一个太空国家,第三星际。
列夫捷特和伊蕾娜去了第三星际,给打算趁机旅游一下,然后建设俄罗斯的瓦连京一封封的写信,写他们伏特加和烟草不足等种种困难。至于彼什科夫,他借着政治避难的借口,现在已经实现了去美国的梦想。
在瓦连京这感伤与悲叹之旅的一路上,见证了太多亲人分离,国土分界,物资短缺,秩序崩坏,美好的东西被废弃,人性的黑暗面展示出来。
没想到,列夫捷特也不再写信,来到这里和瓦连京一起散心。
原来有个混在第三星际里的波兰民族主义者对于伊蕾娜这样的叛国行径很难忍受,毕竟苏联屠杀了两万波兰精英,于是强暴了伊蕾娜。列夫捷特毙了他,心情却很难平复。
伊蕾娜还是和以前一样,坚持着要实现理想,坚持着第三星际的梦想。
这是独属于她的美丽和庄严。
在更早以前,四人就已经和李京生无法再联系,这个时候,才在解密的阵亡间谍名单上发现了她的名字。
瓦连京感叹彼什科夫所说的“只有生存才是最可贵的。”这句话太他妈的对了。
彼什科夫的父母这时候已经曝光了死在了劳改营。但他却能这么镇定的抓住机会。
瓦连京决定好好做个平凡人,做自己就好。
但是列夫捷特却参加了救国战线,想要以暴力恢复秩序,可能的话,以二次革命恢复苏维埃的荣光。
最终,列夫捷特带着加入了救国战线的陆海兵,坐着接驳钻地车来到了新的十月号上,地底潜艇破土而出,向着天空发射了一颗核弹。导弹的尾烟像一根高高的柱子。
列夫杰特来到地面,打开舱门,却发现瓦连京拿着枪对着他。
瓦连京告诉他,在伊蕾娜被强暴后,与他缠绵寻求安慰的那些日子里留下了他的孩子。“一个认为自然生育是落后的人现在为你怀着孩子。如果你成为杀死数万人的刽子手伊蕾娜会怎么想?你的孩子将来又会怎么想?”
在情绪激动之下,瓦连京失手开了一枪,击毙了列夫捷特。
当红色近卫的第三星际完成了对金星云城和小行星带舰队的开发,伊蕾娜作为第三星际的领航人之一,永远了离开了地球。
她将会在星舰上度过自己的生命,将生命的接力棒传给下一代,一代代的接力过无比漫长的星际的旅程。
在大洋两岸,瓦连京和彼什科夫渐渐老去。他们携手一起,完成了一本叫红色回忆的回忆录。
序
1919年,冬天刚过,但前线上总是缺乏好消息。白军占领了鄂木斯克,城市里的粮食还是不够吃。在前途未卜,缺衣少食的困难状况下。莫斯科的一个工程师在举行关于火箭和太空旅行相关的演讲。他便是未来伟大的太空航行之父康斯坦丁·齐奥尔柯夫斯基。在吃不饱的苦难岁月里,居然有人还想着要飞向太空。
这就是理想主义。
这是一篇写给所有苏维埃人的回忆录,是我和我们小组对于苏联的情感和理解的集合。在这里我得特别感谢彼什科夫,他提供的很多观点给予了我很多帮助。
在回忆录的正文之前,我希望能从苏联的历史演化开始讲起。就像一百年前的美国和现在的美国一样,我们看到的苏联和更早的苏联不是一个状态,即使名字称呼是一样的。描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切都是从十月革命开始的。
这是我们熟识的说法,苏维埃一直以来宣传的一切的源头。
但要是考虑到更多的因素,一战,末代沙皇,二月革命,十月革命的根源其实在第一台蒸汽机带动其他机器,开始工业化生产的那一刻就已经埋下了。
工业革命是一台猛兽,它不断的产生破产的农民和贫穷的工人,它逼迫着人们走进城市。逼迫着工业化的国家用枪炮打开市场,抢夺原料产地,来换取企业工业得以生存。先进者被迫争夺着仅有的,先进的位置,压榨着工人,压榨着士兵,来换取霸权和存续。而落后者,则会被用武器逼迫着去学习去进步,落后的生产方式纷纷破产,甚至在几艘舰船几门大炮的威胁下,就被霸占成奴隶。
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正是工业化国家争夺霸权,未工业化的国家积极工业化的时期,当时的俄罗斯帝国,就是处在积极追求工业化,依靠大量的产品进口和国际分工高速发展的时期。在经历了萧条和军备竞赛后,我们沙皇俄国一样受到了当时好战的氛围影响。大量的民众上街要求参与战争,让沙皇居然觉得民心可用,然后参与了一战。
如同伟大导师所说,革命是要由专业的革命家发起,而不是由民众自发组织的。
普通的民众只是一群喊着最好听最响亮的口号,一心一意觉得问题和苦难不会摊派到自己的头上,然后眼睛里只有最急需的短期利益,却在威压和子弹面前会轻易屈服的家伙。
简而言之,当人类组成了群体,他们就只是一群理想而幼稚,市井而短视,软弱而易变的乌合之众。当一战真的来临之时,战争的压力平摊到了俄罗斯没一个个体身上。由于战争的封锁,俄罗斯大量需要国际分工的工作纷纷破产。而战争打破了经济的命脉,整个交通系统彻底失控和崩坏。使得有人饥荒和寒冷之时,产粮地的粮食和鲜鱼却堆积到腐坏。
俄国第二次的资本阶级革命,二月革命,推翻了沙皇的统治。一个资本主义的政府就这样建立了起来。在这个临时政府之外,列宁建立了苏维埃。临时政府宣布俄罗斯成为共和国,要求军队继续参加一战,以农民秋收和一战等原因要求推迟立宪会议的选举,镇压了沙皇支持者和左派布尔什维克的游行。虽然临时政府有着解放农奴言论自由之类看似进步的改革,但是当时其软弱的自由主义产生了极大的灾难。临时政府颁布的一号法令让一切士兵都有了向上司反抗的权利,他们成为了一支真正自由主义的军队:一只无恶不作的盗匪。四处抢劫的白匪,好一个自由主义。人们群众终于难以忍受这样软弱无能不能解决问题的政府,于是十月革命爆发了。
变革啊!竞争啊!运动啊!战争啊!
工业革命产生了太多的无产阶级。
源源不断的,世界各地的,广大的无产阶级。
他们是黑暗的广大的,压抑了太久的薪柴,在共产主义的火光下,是要燃尽全世界的。
而伟大导师告诉我们,世界上只有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不是我们,就是他们。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所谓的中产阶级之类的,都是虚假的屁话。我们工人和贫农就是要从有粮食的富农那里把粮食和土地抢过来,把工厂从万恶的资本家手里夺回来。通过这样的宣传,让一切的无产阶级去和有产阶级去斗争,从肉体到精神上去消灭他们。
无产阶级啊,有着太多的暴烈的怒火,这种火焰,可以烧遍全世界。
我们无产阶级就是要征服全世界!
显而易见,伟大导师的做法的本质实际上就是要掀起仇恨,无产阶级对于有产者的仇恨。让无产者用暴力革命推翻政权,然后消灭一切有产者,实行公有制。使得资本主义国家,或者说自由主义国家恐惧无产阶级。
他们不得不用福利制度等进步的法律去减少无产者,消灭无产者。
如果不消灭我们无产阶级,我们无产阶级就会消灭你们!
只有让所有人都成为有产者,才能平息无产阶级熊熊烈烈的怒火。
我们的确消灭了资产阶级,然而却只是陷入了赤贫。他们的确消灭了无产阶级,然后建立了中产阶级为主的稳定社会。我们成为了他们的噩梦,追赶着他们向着正确的道路前进。但是战时共产主义的道路是明显没有出路的。
像我这个年龄,写这篇回忆录也许是不合适的。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只是无数的无产者中的一员而已,不值得为自己著书立传。
但到了这个年龄,既没有家人,也没有子女,不写点回忆录来怀念旧时光的话。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
也许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淡化了对苏联的印象,似乎她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遥远的过去。但对于我们来说,苏联的存在一如当年,我似乎还像当年年轻的时候一样,似乎那些举着鲜花在欢腾的人海中走过红场的日子就在昨天。似乎曾经一起喝酒的伙伴未曾离开。
似乎还可以和当年一样,一群人喝着酒,带着枪,穿着大衣皮帽,开着一支车队,沿着莫斯科河边,开到没人的地方野营,烤着肉,吃着鱼子酱,乘着风下河游个泳,最后醉醺醺的开车回来。
不过过去的还是过去了,如果过去的东西无人记录自然也会被人遗忘。
我毕竟不是希罗多德之类的伟大史学家,但按我们新公民的习惯,事情总是需要人来做的。虽说我对于我的苏联人生的回忆只是无足轻重的个人观点。但也会有它发光的价值。
回忆录通常都是从出生讲起的,例如讲起父母,讲起家里的佣人,用自家附近的一草一木装饰自己的记忆。可惜我不大有这般的幸运,一来人老了,那么早的事情想不起来。二来我也没有什么父母家人之类,自然也没人告诉我这样的琐事。
如果说我真有母亲的话,那样一定是伟大的苏联。这是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的事情。
在我的想象中,我一定是在某个真空保温的钢制人造子宫中发育长大,被护婴师装进保温箱中,然后再由幼儿教师教会语言和热情。
我已经不记得那些教育我的幼儿老师的名字了,不过,去保育园参观的时候,我总会对那些忙碌的身影充满敬意。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后,由于不堪战争疾苦,第三罗马俄罗斯帝国被共产主义者(布尔什维克)推翻,苏维埃联盟在在原沙皇的领土上建立起来。
伟大导师列宁,解散立宪会议,建立苏维埃,在俄罗斯内战过程中,打败了外国干涉军和反革命势力,实行了余粮征集制,农业集体化,工业国有化,建立战时共产主义制度。建立了肃反委员会(契卡),用于清除反革命。
战时共产主义引发了大规模的饥荒,工农业生产严重退步,但是党对于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有了非常强大的控制力,这为斯大林模式打下了基础。伟大导师列宁打算发展“新经济制度”,但却在完全推行前去世了。在1929年,美国华尔街引发的大萧条席卷全世界,避难资本涌入苏联,这为苏联的高速发展奠定了基础。
通过政治斗争,最高领袖斯大林获取了权利。他建立了计划经济的体系,使得苏联从农业国变成了工业国
斯大林在集体农庄实施义务交售制,通过工农业剪刀差大力发展工业,尤其是重工业,工会由国家掌控,国有企业对于工人有着非常大的权利。通过大清洗,苏联的政治高层由斯大林扶植的人手把控,他们学历不高,大多是忠于最高领袖斯大林的工人和农民。
在这个时期,国家安全局(克格勃)成为了监督全国人民行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克格勃高于党政军体系,触手笼罩社会的每个角落,直接效忠最高领袖斯大林。在这段时间,两千万左右的人被克格勃送进劳动改造营,他们的劳动是苏联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
在二十世纪,在1917年时还是农业国的苏联,在三十年代建立了自己的重工业体系,用飞机和坦克打赢了二战,四十年代科技在二战后飞速发展,苏联的喷气战斗机统治天空,五十年代拥有了核技术和太空技术,核威慑笼罩着全人类,七十年代完成了托克马克核聚变,成为人类的希望之光,苏联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高速发展,科学和教育,技术和工业都在大踏步的向前迈进。
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最高领袖感到自己的寿命将近,开始将延长自己寿命的目标诉诸于科学,希望通过维生舱获得永生。为了维护自己永生后的稳固统治,从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大量重要的项目被研发出来。人造子宫,动物代孕,傀儡化药剂,记忆死刑试剂,传送构筑师,机械骨骼改造,维生系统……利用这些技术,由在维生装置里永远生存的最高领袖,忠于最高领袖的,果决而富有能力的,收到药物和催眠教育的红色禁卫军来管理国家,在劳改营里推行傀儡化药剂以提升出产降低反抗,由超级计算机来提升计划经济和克格勃的效率,配合强大的军队维护国家的稳定和统一。
原本最高领袖可以建设出这样一个稳定而强大,一切都是为了共产主义的,更加伟大的苏维埃。不过,在进入维生仓一段时间后,最高领袖就因为中风而昏迷。为了保护最高领袖,获得政权的红色禁卫军不得不解开了自己的药物控制……
于是等最高领袖醒来时,苏联的政权已经不由他管理了。受到西方影响的红色近卫的思想相当偏向自由主义。
在这之后,科技继续发展,托卡马克可控核聚变,地核高压超密度超硬材料,大功率激光和电磁武器,红色超新星计算中心……红色近卫们,将会引领苏联走向何方?
维生装置:苏联的生命循环系统,可以让生物在封闭环境下得以生存。甚至让一个生命个体得到永生。
地脉材料:在地球的内部,巨大的压力作用在形成地幔和地核分界的表面上。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以铁镍为主的金属被压到10克每立方厘米的高密度。在地核和地幔交界,地底的压力强得以巴计算(一巴等于十万帕斯卡的压强),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产生了强度以巴计算的地脉材料。
大地之井:基于地脉材料的被发现,和苏联的维生装置,对大地的探索显著的加速了,大地之井是垂直范围最大纵深的建筑,并不是向天空延展,而是深入上万米的大地之下。这是苏联防御第三次世界大战建立的地底防核城市群中,最早也是最壮观的地底城市。号称地表被核战毁灭五十次也不能伤害分毫的伟大堡垒。
爆轰波发动机导弹:为了防御有太空激光反导网系统的美国,苏联一直在提升战略核武器突防能力。爆轰波超音速导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计出来的。
地底潜艇:为了保证在苏联被核打击后还有反击的能力,苏联开发了地底潜艇。保证及时地表被破坏,地底的核反击力量也能配合死守系统毁灭全世界。地底潜艇是通过地脉的牙轮钻头钻地,露出地面后,打开舰艏发射导弹的战略性武器。
红色超新星:苏联的计算中心,是超级计算机,也是人工智能,苏联所有的超级计算机,人工智能等都会以此来命名。
金星和小行星代计划:苏联执行的,在金星建立漂浮的云城,在小行星带建立舰队,殖民金星和小行星带的计划。
傀儡化和记忆死刑药剂:苏联开发的用于不同对象的神经性药物。
人造子宫和动物代孕:为了补充人口,和建立按照代替家庭的社会单元:红色近卫。开发出的通过培养池和改良动物生育人类的技术。
江心城晚报记者:张纯
责任编辑:刘谦和
采访时间:2021年12月21号
受访人:前苏联国家计划工程师瓦连京·乌里扬维奇·伊万诺夫
目前,我们为了报道12月25号的前苏联解体十周年纪年仪式,来到了莫斯科提前踩点。记者在旅程中遇到困难时有幸认识了同行的前苏联的工程师,著名苏联回忆录《红色记忆》的作者,这次纪念活动参与者之一,由于正好遇上便有了这篇采访。伊万诺夫先生的英语很好,甚至能说并不流利的中文,谈到前苏联,伊万诺夫先生给我们说了很多他年轻时的回忆。
问题1
记者:伊万诺夫先生,您怀念苏联吗?你关于苏联有什么回忆?
伊万诺夫:真不好说。
不过要是真不怀念,我也不至于写回忆录了。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啊。苏联似乎还一直存在着,我似乎还像当年年轻的时候一样,似乎那些举着鲜花在欢腾的人海中走过红场的日子就在昨天。似乎曾经一起喝酒一起打靶的伙伴还在跟前儿。似乎还在研究所,陪着导师工作,整天的跑实验,看文献。似乎还可以和当年一样,一群人喝着酒,带着枪,穿着大衣皮帽,开着一支车队,沿着莫斯科河边,开到没人的地方野营,烤着肉,吃着鱼子酱,乘着风下河游个泳,最后醉醺醺的开车回来。
记者:那不是酒驾吗?当时也没人制止一下?
伊万诺夫:那时候谁敢管啊,我们这群工程师,身价可贵了。我们都是红色近卫,除了克格勃,有谁敢动我们?而且后来克格勃都是我们的人。况且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本来警察也懒得管。再说了一群人里,总有醒的那个,让他开在最前面,后面的人跟着他,不就把车开回去了吗?
问题2
记者:听说您是当时苏联国家计划培养出来的人才,所谓红色的近卫,对于现在颇受诟病的红色卫兵计划,您是怎么看的?
伊万诺夫:这个计划的产生是时代所限,没有办法嘛。
想想当年打完二战,几千万大好青年战死沙场,全国上下一片狼藉。全国都在鼓励生育,希望多出几个英雄母亲。再加上最高领袖对于二战中获得权力朱可夫将军之类还是抱有提防,恨不得再来一次大清洗,换上最高领袖信得过的亲信上去,这种亲信就是我们啊。
记者:但是从出生开始培养一代人,让他们忠诚于自己,作为未来自己的得力助手。这样的行为明显是划不来的啊。
伊万诺夫:这不是划不划算的问题,这是耗不耗得起的问题。要培养一代狂热的共产主义者容易,要培养一代可以信任而有能力的阶级是需要时间的。按照我们的算法,这需要三十年,正常人生命的40%。正常人到了领袖那个几十岁的年龄都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你要知道,我们是一个新的阶级,就像过去的贵族。不过我们是一个无产的新阶级,我们又是奴隶,我们又是主人,我们是那个时代的精华,不过我们是无产者,而不是腐朽堕落的资产者。
我们的一切生存与资源都依附于苏联,除了同宿舍的伙伴就没有亲人了,这使得我们不可能去真正反抗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就是我们的家,除了它我们就一无所有了。我们只能忠于苏联,直到它的最后一刻。因此我们是最高领袖最放心的旗子,我们是他掌控全社会用的手。
当时最高领袖敢于做出这样的举动,其实是和当时最高领袖得知佛拉基米罗维奇博士已经研发出延长生命的技术有关。就像佛拉基米罗维奇博士发明的人造子宫和动物代孕技术。
这些技术的出现是革命性的。最高领袖通过这些技术看到了永远的活下去,永远统治红色苏联的美好前景。我来自中国的同志,你知道的,这就像你们那个追求长生的始皇帝,而我们就是他的副手,在他身边统治这个世界。
记者:那这样岂不是一个很可怕,很恐怖的暴政?由一个不死的暴君永远的统治,然后培养一群效忠他的克隆人军队?
伊万诺夫:最高领袖很多地方的确是相当残暴的,古拉格,克格勃,都是这种残暴的体现。
不过等后来领袖他进行而二次清洗,我们新公民上台之后,他如愿以偿用上了延续生命的科技,他却发现自己永远躺在维生的棺材里,继续他那永恒的生命。
而伟大的苏维埃,开始由我们,红色的近卫,新公民所掌控。这个时候,暴政的时代便结束了。最高领袖真正成为了永远的精神偶像,反正他已经再也不管事了。我们是无产阶级伟大的接班人嘛,所以领袖就在棺材里呆着就好了。
不过你说的话我得澄清一点,我们不是克隆人,我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最开始我们算是克格勃的下属的部门,克格勃专门收集高素质的孤儿从小培养,未来去担当各方面重要的职务。当后来人造子宫和动物代孕技术出现之后,最高领袖想要扩大这样的群体。一是补充二战后大量减少的人口,二是培养一批高技术的人才,因此才有了主要以人造子宫和裸羊生育的我们。
况且,我们中也有大量是由父母送来,希望获得新公民的教育,将来能够更有前途的。你知道,我们新公民把持者国家主要的上升通道。说我们是克隆人,实在是错得离谱。
问题3
记者:用动物来生育,这不会很可怕吗?一般美国描述这种行为都说你们这样是野蛮的,有如未开化的兽人,被克隆,被复制,被不知道哪里的野兽生下来的怪物。
伊万诺夫:美国佬都是这样描述我们的吗?说实话我们还瞧不起他们呢。
其实我们大部分都是由人造子宫培养出来的孩子,钢制的,玻璃的,或者塑料膜的。
但是我们新公民的培养涉及到大量的乡镇地区,而不是只有拥有电力和计算机的城市。
这个时候动物代孕就变成了一个非常优秀的代孕方式。你知道,当羊没有免疫系统,比如说没有胸腺的裸羊,它就不可能对在它身体里着床的人类胚胎产生任何有效的伤害。这样,人类的胎儿便可以健康成长,生育出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样,我们用极低的成本,就完成了对于女性来说非常危险而不值当的工作。毕竟人类的生育能力还是比不过动物的。
在我们的教育里,这些方面一直是以女性解放的角度来说的。我们苏联别的不好说,至少女性解放明显是走在你们前列的。
你知道的,怀孕和分娩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而且分娩本身会给女性带来极大的痛苦。如果可以选择避免痛苦的方式,为什么还要让胎儿去掠夺母亲的身体资源呢?再加上用动物代孕的生存率,甚至是比用人造子宫还高,效果还好的。说我们都是上帝的羔羊,真正是羔羊又有何妨呢?
记者:那先生您对自然生育又是怎么看的呢?
伊万诺夫:实际上,我们一直认为由女性身体去生育是一种落后而原始的做法。当然这种说法自然是没有见诸教科书之类的,但却是我们集体共同的想法。你想想,这样的行为伤害身体,带来痛苦,影响工作,有死亡率。而且你也知道,体内生育是会影响女性脑结构的,导致智能降低情感提升,以产生母性照顾婴儿。这种过程会对一个自由人的思考产生不受自身控制的影响。这和吸毒改变脑结构又有什么区别。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能接受,但这是我们当时真实的普遍认知。
问题4
记者:您说您瞧不起美国,是什么样的说法呢?
伊万诺夫: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嘲笑那些所谓自由世界的人的吗?
如果二十年是一代人长大的时间的话,自由世界的人都是些花二十年长大。然后二十到三十岁遇到另一半生下孩子。然后为了孩子工作,一辈子挣工资乘工作年限这么多左右的钱。
把孩子养到二十岁长大,自己就已经四十到五十岁了。这个时候工作个十年,操心二十到三十岁的子女结婚生子,自己就只剩养老和等死的二十年岁月了。
这就是我们对于自由世界人的人生的形容和认识。
我们没有父母,老师辅导员,苏联母亲和共产主义社会就是我们的父母。
我们也没有子女,至少我们不会自己养育子女,顶多作为远处的支持者和朋友。我们的人生是自己的,当然也是集体和国家的。我们的子女也是,他们也变成了这样的同志。
记者:从已经揭露红色近卫的档案来看,你们红色近卫所做的工作大部分都是正性的。但为什么在你们执政期间,也发生过全国性的暴动呢?
伊万诺夫:主要是由于我们撤销继承权的法案导致了全国性的抗议。不过真正暴乱的地方其实是没有那么多的。按照你们的说法,那是由于我们掠夺式的收取遗产税导致的暴动。
我们不承认那是所谓遗产税,那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认同继承权。我们很难去接受由于出生你就可以获得物质资源的区别。我们认为这种行为是封建的,不合法的,违宪的。于是通过了撤销继承权的法案。但是这样的法案触动了全国人民的利益。因此导致暴乱。不过我们后来释放的大量劳改营的人员,废除计划经济,减少了一些税收,提高了社会保险待遇,加强了公共就职与公共建设。在暴乱被镇压之后,继承权法案也被接受了。
记者:那您对社会是怎么看的。资本主义共产主义有什么区别呢?
我的观点里,人类的社会结构是可以被设计的。就像是发动机一样,一定有更有效率的结构。而且我们知道,进步和改良是必须的,哪怕是马克思主义也是这样,需要与时俱进。就像我们得出的,浪费是必须的。为了效率,有些浪费,学习资本主义的优点也是无妨的。
这是我们得以进步的原因。当然,我们这种设计人类社会结构的过程,就是共产主义精神的一种体现。虽然经济和生产的问题上犯过错误,还好大多都及时纠正了。
而资本主义则是人类在自然生育的世俗市民文化中,自然产生,自然发展出来的一种东西。她是最符合自然状态的人性的。不过人性是可以一定程度的塑造的,所以共产主义就是被塑造的,最优的人性自然发展出来的东西。
问题5
记者:听说您小时候,培养红色近卫的教育制度是相当严格的。据说有着十岁就能进行C语言编程的孩子,这是真的吗?
伊万诺夫:是真的。
我们受到的教育,是培养专业人才用的教育。因此这种从小学编程,长大当黑客或者软件工程师的自然是有的。
我们教育的方式基本是专业教育辅助以通识教育。很多都是在青少年就下工厂流水线参观实践,进研究所跟老师实习,去设计院看武器装备。
除了高等数学的要求,当然还有身体锻炼,我们的培养要求里就没有什么硬性的东西了。
记者:您关于小时候上学,有什么回忆之类的啊?
伊万诺夫:回忆有很多啊。
除了保育员和育婴老师照顾的那个时候想不起来,后面都多多少少的记得点。
记得在幼儿老师带着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有两种幼儿老师,一种是那种特别关心孩子的,结果她教的孩子就出那种特别能表现自己,特别希望能吸引她关注的。还有那种不怎么对孩子的需求有反映的,就比如我的老师,我都忘了她的名字和长什么样了,这样教出来的孩子大多是沉稳的,不去索求别人,做好自己的那种。
这基本上就是我们红色近卫中最常见的两种人了,比较活泼的,热爱搞点事情的。相对沉稳的,能踏实做事情的。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这两种人缺少了哪种会怎么样。我们走到现在,这两种人都是必须的。
我们小时候,还会被强调着一些类似这条毛巾是你用的,不是你的。你使用什么,而不拥有什么,这样的基本教育。还有共产主义啊,崇拜领袖啊,之类的废话。我至今还能记得当年那些口号。“为了祖国母亲!为了苏联人民!为了列宁格勒!韦拉斯大林!”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估计已经都没有了吧。
而到了小学,我们穿上了劳动装的校服。到了寻找和培养自己兴趣的年纪。参加夏令营,接触某方面的大师,进入科学中学。这些都是我们当时非常憧憬的事情。我们大多都是确定一个自己想要的方向,如果没有,会有推荐,然后遇到自己的伙伴的。伙伴等于是我们未来的家人,我们会一个寝室,或者说小组,向着同一个目标,比如数学家,材料工程师,地质学家之类的方向努力。一般一个寝室只有四到五个人,这五个人一般直到成年都是一起的,和一个家里的兄弟姐妹一样的存在。未来做同一类工作,上战场开同一辆坦克,进工厂去同一个车间,你知道毕竟不是所有红色近卫都是政治家,科学家,工程师。如果转专业,或者被学校开除,那就和原本的伙伴或者说家人永远的分开了。虽说可以换小组之类的,但毕竟是少数。
记者:听说红色近卫的小组是男女混编的,是真的吗?
伊万诺夫:也是真的。这是男女平等的表现。其实不论男女,种族也一样。不管是白俄罗斯人还是立陶宛人,格努基亚人还是中国人,大家都是混编在一起的。
这导致小组内的感情线其实非常复杂。比如说我们三男两女的这个组。我们之间发生的爱情故事可能我这辈子都说不完。毕竟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呢。不过你知道的,我们通过的婚姻法案相当的开放。不管多少人打算在一起,也不管他们的性别。只要大家都同意,登个记就好了。所以我们组的大家就这样五个人结了婚,当然现在这样的婚姻自然随着苏联解体作废了。其实我一直在想,那个时候我们要是去教堂,教会的牧师要怎么办才好。
记者:后来你的伙伴们怎么样了呢?现在还好吗?
伊万诺夫:后来苏联解体了啊,我们是来自不同种族的,于是自然就被送回了各自的国家。你要知道,我们当年可是很不认同国家的概念的。我们认为国家只是历史的遗留,其存在只是一个共同的虚伪信仰而已。毕竟当年苏联解放东北之后没有撤军,以租借的形势将蒙古东北新疆整合进了第三国际的体系。那个时候起,国界曾经对我们是形同虚设的。不过苏联毕竟还是解体了啊。所以以前没有国界的地方也有了国界。现在我去看一看当年的伙伴都得出国。比以前可是不容易了。对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中文吗?我有个伙伴就是中国人,黑龙江的。
记者:还有什么回忆吗?比如当年的军事训练之类的?
伊万诺夫:不是什么专门的军事训练,很多都是兴趣或者打着这个名头。
比如我的导师给我介绍地脉材料的时候,他很大的块头,带我们说到:伊万诺夫,你们看到眼前的材料了吗?
我回答:看到了,红通通的。
导师说:拔出你们的枪,对它开枪,小心跳弹伤人。
然后我们就射光了弹匣中的子弹。
你知道的,我们红色近卫是义务配枪的,我们是随时的战斗预备役。
这个时候导师才开始讲解,这是我们苏联模仿地心层壳研制的超越材料。在特种钢材能达到一千五百兆帕强度就很了不起的时候,这种高温高压才能维持的材料能够达到以1.32兆巴程度的强度,要知道一巴可是等于十万帕的。
于是后来我就在超越级强度材料,手性材料,超导材料等科目上研究了一辈子。
那时候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当然之前我也和你提过的,一大群人伙同着去郊游这种活动。其实是打着军事集结演习的名号出去的。毕竟我们旅游其实是不允许的嘛,所以都是用这种军事演习或者出差考察之类的名义去旅行一下,现在想来还是美好的回忆呢。我们经常会打着军事训练的名义去公园的靶场练枪。小时候流行的飞刀俱乐部也是以军事训练的名义进行的。
当然后来苏联解体了,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了。健身什么的也不用打着军事训练之类的名义了。但是我终究还是觉得可惜。
记者:您说您效忠苏联,但您愿意为苏联而死吗?
伊万洛夫:我不知道。我想我应该是愿意吧。但我边上的寝室就参与了阿富汗战争,一个炸弹袭击下来,三个人没了。剩下一个抱着残骸痛哭。最后去疗养院休息了。放在当年,我觉得我估计是愿意的。而现在老了,也没有子女,也没人挂记着。所以也还是愿意吧。
江心城晚报
2021年12月21号
责任编辑:刘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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