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城东的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人们发现只有顶层19楼偶尔有微弱的信号。医院领导踩在椅子上,上半身探出顶楼窗户,手举高,这样收到的信号只持续一两秒。21日上午八点多,通过这种断断续续的通讯,他们成功地传递了救援信息。
工作人员在抢修通信设备。中国移动供图
在洪灾发生后的第三天,即7月23日早上,郑州因洪灾停电或退服(中断服务)基站3.52万个,占基站总数的45%。目前已恢复部分基站,但退服基站仍占总数的10.5%,导致部分地区无网或信号微弱。
“3.5万多个基站,大致相当于一个地级市(的整个通讯网络规模)。”北京邮电大学移动通信研究中心副主任牛凯教授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2014年云南鲁甸地震曾造成61个基站退服;2019年台风“利奇马”登陆浙江,造成温岭2071个基站停电、1047个基站退服,而这已经占到温岭全城基站数的一半以上。
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邮电大学网络与交换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张平指出,3.5万个基站退服,不只是3.5万个基站受影响,基站在通讯网络里有中介作用,一个断了,对周边都会有影响,可能导致一片网络都覆盖不了。
为什么网络信号恢复快、手机依然打不通?
阜外华中心血管病医院工作人员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20日晚上网络信号还行,但断断续续,偶尔能刷出朋友圈,21日一早,发现没有信号了。21日中午,当《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到达郑州东站时,站区近两公里范围内什么信号都没有,既不能上网,也不能通话。人们在站外纷纷高举手机,在试图捕捉微弱的信号。
据官方通报,郑州通讯系统受灾始于20日上午。当时,中国联通郑州到洛阳方向有3条一级干线光缆、3条二级干线光缆中断,另有1条受损,但次日即抢修恢复。中国移动的数据显示,截至21日18时,极端降雨造成郑州地区基站停电1608个、退服4414个。这是第一批中断服务的基站。
牛凯对《中国新闻周刊》介绍,基站停电和退服是两个概念。通信基站依赖电网供电,在电网中断后,基站会启用自己的后备电源;但如果电网中断时间过长,后备电源会耗尽。此外,淹水也可能导致电源失效。这些情况均可导致基站停电,无法服务。这其中,因后备电源耗尽而关闭的基站,其停止服务的时间比电力系统受灾晚,因而市民会感到“当一切都已经开始好转的时候,通讯却还是不行”。
另一种情况是,基站备用电源并未用尽,但如果一个区域的中心机房受灾进水,整片地区的基站的服务都会中断,这就是典型的退服情况。3.5万个基站无法服务,可能与部分中心机房进水有关。据中国移动的数据,目前郑州已经抢修完成的受损机房达60个。
对陆凯等市民提到的网络信号恢复快、手机电话依然打不通的情况,牛凯分析道,可能与运营商的网络布局有关。现在主流基站是4G基站,但移动电话信号主要通过2G基站传输。4G基站占比高,后期抢修的自然也多,就出现微信电话比手机电话更顺畅的现象。
工作人员在抢修通信设备。中国移动供图
此外,因为宽带数据走地下光纤传输,在21日联通等运营商修复中断的光缆后,郑州大部分宽带服务已经恢复。《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看到,在主城一些地区,人们虽然无法使用手机连接网络,但可以通过基于宽带的无线网络。
牛凯表示,因为基站的防洪标准大体与电力系统相似,面对这样的洪灾,“即使是北上广深,恐怕也会出现类似的通讯中断情况”。但他同时指出,虽然受灾相似,但越是中心城市,恢复力会越强,因为中心节点在布局通讯网络结构时,设备机房多,按照标准留有的备用线路及冗余也就更多。
“不同地区之间有差距是很正常的,不可能每个区域都是一样的备份量,那样网络建设成本会非常大。”牛凯说。不过他指出,经过这次事件,运营商可以在未来优化通讯网络布局,稍稍增加成本,包括在建网及恢复郑州本地网络时,增加一些备份线路,以方便在局部断网时通过迂回线路继续提供服务。
应急通讯与抢修安全
22日上午,当《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抵达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本部时,来自中国移动的救援人员正尝试解决地面基站的供电问题。当时,郑大一附院本部仍然停电,通讯依赖一辆应急通讯车。
各通讯运营商和铁塔公司都有灾后恢复通讯的预案,大致分为三个阶段:首先通过应急方式保证临时通讯;其次分批抢修干线节点和骨干基站;最后逐步恢复整个通讯网络。
郑大一附院旁的应急通讯车是第一阶段的主要工具。但是,通讯基站位置越高,才能覆盖越远。而应急通讯车搭设设备仅有两三层楼高,只能覆盖数百米。以郑大一附院为例,地面基站未恢复时,整座医院只有以一条走廊为主的部分区域信号较强,大部分区域仍难以与外界联系。
常见的应急手段之一是将基站吊装在热气球上,悬停在大气层中,信号可以覆盖数平方公里。但牛凯指出,因为河南暴雨,上层气流运动非常频繁,悬停热气球的方法在技术上很难实现。
因而,救援人员采取了替代方式。7月21日,搭载基站的翼龙无人机从贵州起飞,直抵受灾最严重的米河镇,为大约50平方公里范围提供应急网络信号。“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案例,以后要是大规模铺开的话,就会形成一个成熟的解决方案。”牛凯说。
不过,有不愿具名的移动通信专家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出动翼龙无人机,是我国首次在救灾应急通信中部署此类设备,很可能不在各单位原有的应急预案中,因而调度存在困难。
牛凯则指出,无人机搭载基站,在通讯技术上不存在难题,但因为基站设备体积和重量较大,且需长时间飞行、在恶劣环境中悬停在较高空域,所以必须使用大型无人机,目前成本还比较高。
23日晚,《中国新闻周刊》在主城区抢险一线遇到一位郑州市政府官员。一直在隧道里清淤的他,已经与家人“失联”两天半。他介绍说,截至当晚,郑州老城区大部分地区已恢复通讯,新区的情况“比老城区还要好一些”,但东郊的中牟县等地仍需大量抢修作业。
为何基站抢修进度相对缓慢?该官员表示,此前全城内涝严重,许多基站泡水,水中的漂浮物很可能卡住线路,造成安全隐患;因而需要先排涝清淤,再排查隐患,最后才能作业,“有一个过程”。
22日晚些时候,因电力抢修作业成功,郑大一附院的救援人员成功搭设地面基站,院区大部分地区已恢复通信。
前述通信专家强调,排涝、恢复电力和恢复通信,有一定的先后次序,但也要交替推进,实现并进。
据三大运营商数据,中国联通救援人员在21日即恢复基站6103个;中国移动截至22日下午抢通基站6301个;中国电信到22日恢复4570个基站。22日,郑州巩义米河镇宽带通信恢复,这标志着河南城乡宽带网络已全面恢复。
24日早上,郑州本地的网约车平台已重新上线,市民的云端生活正逐步恢复正常。
牛凯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当前抢险工作按照预案进行,问题不大,但要注意次生灾害。光纤、电缆等埋在地下,每隔一段距离都有通信井。经历大规模降雨甚至洪灾后,当地土质变松软,可能出现塌陷情况,抢险时必须注意安全。
记者/曹然 李明子 霍思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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