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的罗宾汉，理想主义者亚伦·斯沃茨

今天是亚伦•斯沃茨（Aaron Swartz）逝世两周年的日子。RSS、Reddit、“知识共享”、“开放图书馆”、Markdown……这只是亚伦·斯沃茨参与的众多项目中极小的一部分。这个年轻的当代黑客深受理查德·斯托曼的影响，所做的每一个项目都旨在推动“信息自由”。然而，政治和开放获取方面的雄心壮志，却使他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法律噩梦。

2013 年 1 月 11 日，亚伦·斯沃茨在女友位于纽约的公寓中自杀。截止到这一天，26 岁的他已经被司法部纠缠了两年之久。他被指控于 2011 年 7 月擅自访问麻省理工学院（MIT）的计算机网络，并通过它从在线数据库 JSTOR 中下载了 480 万份文献。政府指控他的行为违反了美国法典的第 18 条，并可能判罚最高 50 年的监禁和 100 万美元的罚款。

亚伦·斯沃茨是一个难解的谜：他拒绝被称为程序员；作为互联网行业的百万富翁，他住在租来的公寓里；他可能是一个麻烦的合作者，但同时又是一个高效的问题解决专家；他有着能结识强大朋友的天赋，同时也能将他们远远推开。他有着太多太多的兴趣，而且沉迷于它们全部。他对大型系统着迷，对组织的文化和价值观如何能同时催生出创新或腐败、合作或偏执而感到好奇。

斯沃茨相信，合作能使软件、组织和政府更好地工作——早期在互联网上的经历让他相信，这是有希望的。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许多项目——完成和未完成的——都是他打破和反对那些障碍的遗愿。

作为“数字时代的罗宾汉”，斯沃茨的离世令人悲怆，然而，他的志愿和奋斗值得我们铭记与回顾。怀着沉痛与敬意，今天这篇离线时间的推送，我们梳理了他一生中与网络和进步相关的重要事件，是为不能忘却的纪念。

1986

11 月 8 日 亚伦·斯沃茨出生

亚伦·斯沃茨家是该地区第一个接入互联网的家庭，那时候图形浏览器还没有盛行。亚伦很早就拥有了电脑，他常提着巨大的笔记本电脑四处跑着上课。他还建了许多个网站。

2000

The Info Network

亚伦·斯沃茨在他 13 岁那年创造了 The Info Network，一个类似于维基百科的网站，比维基百科还要早几个月。

亚伦·斯沃茨于 2000 年参加了 ArsDigita 的公司主办的“青少年非商业网站大赛”，并凭借他的 The Info Network 网站入围了决赛——这是一个任何人都可以编辑的百科全书。（这就发生在 2001 年维基百科推出之前的几个月。）

8 月 21 日 语义网

语义网（Semantic Web）是由万维网联盟的蒂姆·伯纳斯-李（Tim Berners-Lee）在 1998 年提出的一个概念，它的核心是：通过给万维网上的文档（如: HTML）添加能够被计算机所理解的语义（Meta data），从而使整个互联网成为一个通用的信息交换媒介。语义万维网通过使用标准、置标语言和相关的处理工具来扩展万维网的能力。

12 月 6 日 RSS 1.0

新闻阅读技术最初是由网景（Netscape）公司开发的，但该公司后来失去了维护它的兴趣，于是互联网上的修补匠们便捡起了这个接力棒。到2000年的时候，有两组程序员分别想将RSS带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其中一组隶属于Semantic Web，他们想要重做 RSS 标准，将较易解析的语义包括进来。斯沃茨视自己为这一组中的一员，并帮助开发了一个叫做 RSS 1.0 的标准。

2001 

RDF 工作组

斯沃茨正式加入语义网资源描述框架开发组的邮件列表。 

DCMI 架构工作组

一个致力于促进广泛接受的互操作元数据标准和开发专业元数据词汇的组织。

Blogspace

一个强大的用于架构网站的超链接系统。

夏天

14 岁的斯沃茨从北岸国家中学退学。

2002 

Warchalking

探测大城市中可免费使用的无线网络的服务。 

rss2email

用于订阅 RSS 或 Atom Feed，并把内容提要发到你邮箱中的 Python 脚本。 

The Unofficial Judge Alex Kozinski Site

法官 Alex Kozinski 的非官方网站。

MusicBrainz

一个为所有唱片曲目填补歌名、演奏者等数字信息，并将其共享的项目。

Google Weblog

追踪 Google 网站增加和删改内容的项目。

Aaron’s Text Converter

实现 ATX 文件向 HTML 的转换。

aaronsw.com

亚伦·斯沃茨的个人博客。

2003

web.resource.org

一个永久保存数据的信息集合，提供网络社区镜像服务。 

XML Tramp

使XML文件更容易获取的项目。

HTML Diff

用于比较两个 HTML 文件，并高亮显示区别的服务。

HTML 2 Text

把 HTML 转换成 ASCII 纯文本的服务。

2004

Creative Commons

“知识共享”组织，亚伦·斯沃茨为它监督网站的语义实现。

到 2004 年，斯沃茨帮助启动了“知识共享”，参与开发了 RSS 1.0 标准，创建并维护着一个受欢迎的博客，并曾在无数大型和小型项目中贡献过一己之力。他即将年满 18 岁，同时，尽管他对有组织教育深表怀疑，但仍被父母和大多数其他人期望着去上大学。2004 年的夏天，他被斯坦福大学录取了。

Markdown

亚伦·斯沃茨同约翰·格鲁伯（ John Gruber）一起创建了 Mardown ——一种轻量化的写作语言。斯沃茨在它的格式语法方面做了很大贡献。

进入斯坦福大学

亚伦·斯沃茨进入斯坦福一年之后就退学了。

2005

创办 Infogami

随后在 2005 年开始创办自己的公司 Infogami，并得到 Y Combinator 创始人保罗·格雷厄姆（Paul Graham）的支持。Infogami 可以看做是 The Info Network 的扩展版本，他的大学生涯也宣告结束。

web.py 

一个简单却强大的Python框架。

Roosevelt Institute Campus Network

罗斯福学院校园计划，鼓励大学生参与政治。

2006

Reddit

亚伦·斯沃茨将 Infogami 与 Reddit 合并，加入了亚历克西斯·欧海宁（Alexis Ohanian）和史蒂夫·霍夫曼的（Steve Huffman）的团队。

Who Writes Wikipedia

2006 年，亚伦·斯沃茨在竞选维基百科基金会董事（未成功）期间，他写了一系列介绍维基百科的文章，分析维基百科的运作模式。这一系列文章曾被广泛的翻译和引用。

10 月 31 日 康泰纳仕集团（Condé Nast）收购 Reddit

传闻收购金额在 1000 到 2000 万美元之间。Reddit 团队搬去位于旧金山的康泰纳仕总部，与 Wired 共用一块场地，成为 Wired Digital 的一部分。

斯沃茨对于自我实现的追求，注定了一个不愉快的工作环境。斯沃茨再一次感到痛苦，完全不适应公司的生活。每一次会议，每一条陈腐的公司制度，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个道德迷宫。他不再去办公室上班，还写博客批判他的同事们。他不打招呼就去了欧洲旅行，也基本不做什么工作。再一次，他要从一个没有符合他的理想的环境中分离出来。然而这次，他没能以他自己的方式离开。在康泰纳仕收购 Reddit 后不到三个月，欧海宁和霍夫曼要求斯沃茨离开公司。

与此同时，Reddit 网站日均独立 IP 访问量超过 70000，页面访问量超过 700000。

2007

1 月 1 日 亚伦·斯沃茨离开 Reddit。

Open Library

离开 Reddit 让斯沃茨有机会重新评估他的人生。任何一个单独的项目，都可能变成一次重击或是巨大的难言之痛。要解决这一问题，就要参与“能碰得上的一切有趣项目”。他开始与他在做Infogami时的老搭档西门卡斯特森一起，为另一家创业公司Jottit工作。他还帮助 Internet Archive 的布鲁斯特·卡勒启动了 Open Library——一个雄心勃勃，想要为世界上的所有书创建一个登陆页面的项目。

2008

7 月 1 日 发表《游击队开放访问宣言》

斯沃茨在意大利期间发表的《游击队开放宣言》（Guerilla Open Access Manifesto），号召大家讲学术文档从封闭的付费围墙之后分享出来，让信息尽可能地流通。

信息就是力量。但就像所有力量一样，有些人只想占为己有。世界上所有的科学和文化遗产，已在书籍和期刊上发布了数个世纪，正渐渐地被少数私有的公司数字化并上锁。想要阅读那些有着最著名研究成果的论文？你必须支付给如 Reed Elsevier 这样的出版商大把钱。

强迫学者付费才能看到同事们的工作？扫描了所有图书馆，却只允许人们通过谷歌阅读？只为第一世界名牌大学的学生提供科学文献，却不给第三世界国家的孩子们？这是无耻和不可接受的。

“我同意，”很多人会说，“但我们能做些什么？这些公司持有版权，他们通过收费来大笔赚钱，这是完全合法的——我们无法阻止他们。”但有一点我们可以做，而且已经有人在这样做了：我们可以反击。

那些能够获取这些资源的人——学生、图书管理员、科学家——你们被赋予了特权。你在知识的盛宴上得到了满足，而世界其他地方的人们却被锁在门外。不过，你不必——实际上，在道德上你也不能——独享这种特权。你有责任将它与世界分享。

9 月 4 日。PACER

PACER，联邦法庭记录的电子仓库。PACER 的内容都是公共记录，任何人都可以通过Web 访问它们，但需要交一小笔费用（现在是 10 美分每页）。

Public.Resource.org 的卡尔·马拉默德（Carl Malamud）认为这些文件一分钱都不应该收，因为他们是政府的产物，因此不受版权保护。2008 年，马拉默德出来呼吁，在网上图书馆的试用期间内尽可能多地从 PACER 中获取文档（一些图书馆的试用期内，可以免费下载文档）。

该行动呼吁对于斯沃茨这样一个版权限制的反对者和开放数据的支持者来说，有着自然的吸引力。2008 年 9 月，他去了芝加哥的一家图书馆，在电脑上安装了一个 Perl 脚本，这个脚本每三秒钟就能从 PACER 上下载一篇新的文档。在 2008 年 9 月 22 日图书馆察觉并关闭了他的访问权限之前，他已经下载了足足 19856160 页的文档，约等于 PACER 数据库的 20%。他将这些文档捐献给了马拉默德的政府公开网站 Public.Resource.Org。

9 月 22 日 PACER 系统暂停，FBI 介入

美国政府印务出版局（The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宣布，PACER 图书馆试用计划暂停，FBI 介入调查。这次调查并没有对亚伦·斯沃茨进行实质性的起诉或制裁。

2009

10 月 5 日

亚伦·斯沃茨在自己的博客上公布了有关自己的 FBI 存档档案。

2010

9 月 下载 JSTOR 数据库

亚伦·斯沃茨利用多种方式通过 MIT 的网络服务下载 JSTOR 数据库，包括更换 IP 地址，更换计算机设备，以及利用 MIT 服务器大量抓取 JSTOR 文档。JSTOR 甚至一度切断了整个 MIT 的下载 JSOTR 文件的权限。

9 月 27 日 创办建立了“求进会”

斯沃茨创办的求进会（Demand Progress），是抵抗 SOPA 运动中最重要的组织，它通过组织及群众游说为普通民众赢得政策改良。

Safra Center for Ethics at Harvard

哈佛大学萨夫拉基金会伦理学中心。斯沃茨在其中任研究员，探讨金钱影响政治、媒体、学术和工业研究的方式。

2011

The Baffler

一本政治和文化评论杂志，斯沃茨是它的特约编辑。

Avaaz

一个全球性行动组织。

1 月 6 日 亚伦·斯沃茨被 MIT 抓获

2011 年 1 月 6 日的下午 12:30，亚伦·斯沃茨进入 16-004t 房间去取他的笔记本电脑和外置硬盘。他把它们藏在了一个盒子里。那时候，配线间正在警方的监控之下。根据警察局的拘捕报告，不到两个小时后，一名警官追到了正骑在自行车上的斯沃茨。斯沃茨跳下车试图摆脱警察，但很快就被抓获了。半年后，检方对他提出了指控，指控斯沃茨从 JSTOR 数据库下载了约 480 万篇文献。在 2012 年的延期指控中，罪名又进一步被增加，重罪数量最终从 4 项增加到了 13 项。

5 月 24 日 美国电影协会（MPA）发表言论反对求进会

美国电影协会斥责求进会促进了“电影、游戏、软件的盗窃与非法销售”。依据是 BT下载站 Demonoid 的首页链接到求进会有关反抗《打击网上侵权和假冒法案》（COICA）的链接。

6 月 16 日 求进会否认

求进会否认任何对于求进会的指控，并否认与 Demonoid 有任何从属关系。

7 月 19 日 被指控于非法下载 JSTOR 数据库

亚伦·斯沃茨面临着 35 年的入狱监禁以及最高 100 万美元的罚款。

“偷就是偷，”美国联邦检察官卡门·奥尔蒂斯（Carmen Ortiz）在2011年7月的一份声明中说，“无论你使用的是计算机命令还是撬棍，无论你得到的是文件、数据还是美元。

9 月 7 日 JSTOR 发布公共存档

JSTOR 宣布，将已经进入公有领域的存档面向公众开放，公众可以浏览并对其进行有限制的使用。据 JSTOR 方面，他们已经为这件事情准备了有一段时间了，而亚伦·斯沃茨的事件推进了这个项目的发展。

2012

9 月 16 日 捐款

Creative Commons 创始人劳伦斯·莱斯格的妻子拉里·莱斯格（Larry Lessig）建立了 free.aaronsw.com 为斯沃茨的辩护进行募捐。

9 月 18 日 FBI 起诉亚伦·斯沃茨 13 项重罪。

2013 

ThoughtWorks

一家全球性软件设计与定制企业，斯沃茨曾在此任职。

The Flaming Sword of Justice

一个关于政治、行动主义的播客节目，斯沃茨是它的创始制作人。

Change.org

与Avaaz同为世界两大在线竞选活动的组织。

1 月 4 日 “今年将是伟大的一年”

亚伦·斯沃茨起床时心情极好。他的女友塔伦·斯蒂伯里克纳-考夫曼回忆，斯沃茨转过身，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今年将是伟大的一年。”

1 月 9 日 检察官拒绝认罪协议

斯沃茨的律师艾略特·彼得斯回忆道：“我说，‘我们能不能找到一些方法，取消这个诉讼呢？’我记得我对他们说，‘因为这个案子而毁掉亚伦的生活是不对的。’”检察官仍是那句老话：政府绝不会同意不坐牢的认罪协议，而如果斯沃茨在法庭审判时被定罪，他将可能被判罚七年以内的监狱生活。像往常一样，辩方和控方没能达成一致。官司——如无延误，预计将于 4 月 1 日开庭审判——还将继续。

1 月 11 日 亚伦·斯沃茨 26 岁，在其女友位于布鲁克林的公寓中自杀身亡

这天下午斯沃茨的律师艾略特·彼得斯开始浏览 2012 年 12 月下旬由检方移交的一些证据。他越读越兴奋，觉得斯沃茨在 1 月 25 日的证据排除听证会上大有机会。“如果我们的动议得到支持，并由此废除他们搜查出来的证据，他们原本计划在审讯中使用的证据就所剩不多了，”他说，“我一边往楼下跑，一边说：‘瞧瞧这个！瞧瞧这一切！’”

彼得斯将新证据放进他的公文包，上了车。正当他在开车时，接到了电话——亚伦自杀了。

亚伦·斯沃茨自杀后的第三天，美国联邦地区法院宣布，因被告死亡，撤销对他的所有指控。

纪念

谁应该为斯沃茨的死负责？他身边的人们对此有一致的看法。“是政府和MIT杀害了我的儿子。”罗伯特·斯沃茨在亚伦的葬礼上说。劳伦斯·莱斯格认为，正是一种“在文明社会里理应被公认为是‘恃强凌弱’的行为”，将他“逼上了绝路”。

如何纪念并发扬斯沃茨的“遗产”？各种追悼活动以及致敬网站成了人们发表意见的平台。 “匿名者”（Anonymous）组织于 1 月 13 日晚上入侵了 MIT 的计算机网络，他们采用“阻断服务攻击”使校园网瘫痪，并张贴了一个名为“我们的愿望”的清单。这些愿望包括：“改革计算机犯罪法”，“改革版权及知识产权法”和“一个不可动摇的新承诺：为所有人提供一个自由和不受审查制度限制的互联网，让人人都享有平等的接入权和公民权”。

在他死后不久，斯沃茨的朋友们创办了一个纪念网站，任何人都可以发表评论，思索他的生活和工作。来自陌生人的评论远远超过了认识他的人。这些遍布世界各地的陌生人们与斯沃茨素不相识，有些人甚至在他离开人世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

住在马萨诸塞州的时候，斯沃茨会去参加 MIT 的 Mystery Hunt——一年一度的周末解谜马拉松比赛。斯沃茨去世后的第七天，正好是 2013 年 Mystery Hunt 的开赛日，他曾经的主队主办了一个联谊会来纪念他。他们将一面大旗平铺在桌上，亚伦的朋友和崇拜者们纷纷在上面留言：包括一些有趣的回忆和悼念词等等。在临近结束的时候，一个穿着普通运动衫的瘦高男孩走到了桌旁，他看起来太年轻了，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只见他拔掉马克笔的笔帽，写下了几个简单的字：“我们会继续。”

2014 年 6 月，纪录片《互联网之子》上映

为了向亚伦·斯沃茨致敬，导演布莱恩·耐本伯格将电影《互联网之子》（The Internet’s Own Boy：The Story of Aaron Swartz）公开发布在了互联网上。

后记

本篇根据《亚伦·斯沃茨：理想主义者》中的片段整理而成，关于斯沃茨，这篇长文可称得上详尽有态度。文章作者贾斯汀·彼得斯（Justin Peters）是Slate科技记者，目前正在撰写一部关于亚伦·斯沃茨、版权和自由文化的书。如果你打算通过一篇文章了解斯沃茨，毫无疑问，就该选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