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节跳动也没扛住“双减”余震

出品｜虎嗅商业、消费与机动组

作者｜黄青春

题图｜视觉中国

字节跳动也没扛住“双减”政策在教培行业的余震。

昨天（8月5日）下午，据《晚点 LatePost》独家报道，字节跳动旗下教育品牌大力教育正在进行新一轮调整，瓜瓜龙体验课教辅裁员 50% 以上，你拍一、GOGOKID 将被放弃。目前，瓜瓜龙、清北网校、 你拍一等项目已开始实行n+2的补偿计划，部分人员转岗或投到新项目中。

虎嗅分两次就此事向字节跳动大力教育公关求证，对方回应暂未接到相关通知，不过表示下图内容基本属实：

两个月前，大力教育 CEO 陈林还信誓旦旦表示，公司不仅没有裁员计划，且正在争取其他教育机构暂停入职的候选人；现在，大力教育终究还是走到了裁员这一步——很多上周还如齿轮般在格子间奔忙的员工，如今只剩下关乎职场去留的叹息。

字节跳动寄予厚望的“第三极”

原本，教培行业在国内是一个“长坡厚雪”的赛道（语出股神巴菲特，他表示投资就像滚雪球，最重要之事是发现厚厚的雪和长长的坡道），天眼查数据显示，仅2020年教培相关企业（全部企业状态）新增就超过66万家。

据陈林公开演讲信息，早在2016年，他就跟张一鸣讨论过一些关于教育的想法。不过，字节跳动真正意义上在教育领域“刷存在感”则是最近三四年的事情：

2018年5月，字节跳动面向一二线城市4-12 岁用户推出在线英语学习平台 GOGOKID，不仅花重金聘请章子怡代言，还与《爸爸去哪儿6》《妻子的浪漫旅行》等综艺节目合作；

2019年5月，字节跳动以2000万的价格收购了清北网校，以并购的方式快速组建自己的K12网校业务，为中小学生提供在线双师直播大班课；

2020年3月7日，字节旗下的启蒙AI课瓜瓜龙英语先悄悄上线。一个月后，字节跳动又推出了 “瓜瓜龙思维”， 7月份又上线了 “瓜瓜龙语文”。

虎嗅梳理发现，在2018~2021年期间，字节跳动对外投资十余家教育公司，包括瓜瓜龙英语关联公司北京未来智学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清北网校关联公司北京万友映力科技有限公司、GOGOKID关联公司北京比特智学科技有限公司等。

其中，清北网校、GOGOKID公司各自投资成立了数家新公司，同时清北小班关联公司北京大力优学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于2020年1月在青岛、济宁两地成立了分公司。

另外，字节跳动（香港）有限公司全资孙公司北京学海扬帆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在上海、南京、武汉等地成立了12家分公司，成立日期均在2020年7月之后，其中最新的上海浦东分公司成立于2021年7月26日。

至此，字节跳动通过内部孵化、收购等手段，逐渐勾勒出一个教育帝国的雏形，业务涵盖 Pre-k、K12、成人教育等各个年龄阶段。

而且，字节跳动在整个教育领域“排兵布阵”近四年后，才终于在2020年10月29日从集团层面给了一个“名分”——大力教育，借此承接字节跳动旗下20多个教育项目。

至于在大力教育一把手的任命问题上，虽然张一鸣此前曾数次表示要All in教育且亲自带队，但这次他还是钦点了字节跳动高级副总裁、原教育业务负责人陈林出任大力教育CEO。

“接棒者”陈林绝非等闲之辈，其作为最早追随张一鸣的元老级员工，经手负责过今日头条，还担任过字节跳动创新业务部门负责人，让他“坐镇”教育，足见该业务在集团层面的重视程度——毕竟，张一鸣在2020年全员信中就毫不掩饰的指出，教育是头条系继图文分发、短视频分发之后的第三个战略重点。

字节跳动高级副总裁、大力教育CEO陈林

至于字节跳动为何要将教育视为增长“第三极”的原因，伴鱼市场部负责人翟磊曾对《深网》分析称：

“教育业务符合四个特点，一是天花板高，在线教育还处于刚刚起步阶段，还有几千亿的市场规模等待开发；二是刚需，抗周期，除衣食住行外，教育在国内绝对刚需；三是在线教育模式一直在创新，这个领域有巨大的缺口，字节跳动必须做防御性策略；四是在流量变现的其他领域，游戏、电商等已经有其他互联网巨头把持了。”

对此，2020年7月，陈林也曾在内部分享过自己对教育业务的思考：“字节跳动做教育最大优势不是流量、产品和技术，而是战略决心和组织文化；未来三年，教育业务会持续大力度投入，不考虑盈利。” 

这也符合张一鸣的风格，他向来笃信“大力出奇迹”，只要是看好的赛道和方向，便会不惜人力、财力持续“加码”。

据媒体报道，2020 年字节教育业务的整体预算近 40 亿元。且在未来五年，字节还计划以每年百亿元的规模持续注资教育行业，并做好了三年甚至更长时间不盈利的准备。

一位字节跳动员工就告诉虎嗅，最初团队想法认为，“应该将在线教育当做延迟ROI（投资回报率）的业务，先搭基础建设做好服务，再谈其他。”

事情正在起变化

虽然今年5 月，北京市市场监管局对 “猿辅导”和“作业帮”处以警告并顶格罚款 250 万元时，一些市场人士便敏锐感知到了监管态度的微妙变化，但很多公司依旧对行业前景抱着乐观的心态，字节跳动无疑是典型代表。

在6月的全员讲话中，陈林还表示，大力教育不会裁员，且管理层对教育板块非常有信心，也有耐心，未来将持续投入。再往前2020年，大力教育还曾喊出4个月内招聘一万人的目标，涵盖教研教学、研发、运营、产品、设计等多个岗位。

结果现在，态度却发生了180°的转变，这不禁让人好奇，为什么两个月内大力教育的态度就从扩招变成了人员“优化”？

“风暴眼”无疑指向两周前那份史上“最严”监管文件的落地。

7 月 24 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简称“双减”），对课后补习机构的投融资、业务类型、经营时间等均提出了严格要求。

“双减”政策的核心思想主要有四点：

1. 学科类培训机构一律不得上市融资，严禁资本化运作；

2. 严禁超标超前培训，严禁非学科类培训机构从事学科类培训，严禁提供境外教育课程；

3. 外资不得通过兼并收购、受托经营、加盟连锁、利用可变利益实体等方式控股或参股学科类培训机构；

4. 严格控制学科类培训机构开班学习时间。

该文件发布前后，教育股集体断崖式下跌——仅7月23日和26日两个交易日，新东方美股价格累计跌70%，好未来跌79%，高途跌74%，网易有道跌62%。如果再与52周高点相比，这四只股票分别跌去了90%、96%、93%、82%。

《21CBR》引用多鲸资本合伙人葛文伟的话称，“大约2000亿元人民币的资金，被迫沉淀在行业里，暂时出不去了。”

换言之，教育培训行业进入了一个“从严治理”的监管时代，“双减”政策使得夺命狂奔的教培行业，如猛兽突然被困于笼中——昔日在各路资本加持下狂飙突进的课外教培企业不得不谋求自救，或转型，或彻底退出市场。

比如，新东方各地分校正在招聘负责编程、音乐、美术等品类的员工，并于今年6月投资冰上运动培训机构万域芳菲；豆神教育推出新品牌“豆神美育”，布局素质教育赛道；猿辅导对外公布了其素质教育品牌“南瓜科学”，以“AI互动内容+手动探究”屏幕内外结合的方式，让孩子主动探究科学知识。

大力教育也不例外选择了转型——据报道，大力教育 CEO 陈林提到，接下来的转型重点是做好内容和产品，打进家庭教育和进校场景。这也意味着，极课大数据、AI 学两个进校产品将更受重视，接下来发力重点很可能将转向硬件方向。

一方面，大力教育硬件部门多少有点“家底”。天眼查显示，极课大数据关联公司苏州友教习亦教育科技有限公司、AI学关联公司上海仁静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均已公开登记数10条软件著作权及相关专利信息。

另一方面，大力硬件产品已经得到了一定的市场验证。2020 年上线的两款大力智能灯产品在天猫上推出半年，就收获了近一千万销售额，“双减”政策对大力硬件部门（智能台灯）的影响有限。

况且，在今年三月末举办的字节跳动九周年庆上，张一鸣已经将大力智能列为公司七大有进展的业务之一。

不过，众多中小企业则没有这些“行业明星”这般幸运。与之相对应的一则数据是，截至7月31日，2021年教培相关企业注销或吊销的数量共计约15.37万家，与2020年同期数量约11.42万家相比，同比增长约34.59%。其中今年6月份注销或吊销的教培相关企业数量超3.5万家，是目前注销或吊销数量最多的月份。

至于员工离职，高途最先被传开启裁员潮，据悉涉及近万人。在媒体报道中，高途裁员的方案是：全国13个地方中心，在8月1日前完成关闭，只留下郑州、武汉、成都3个辅导老师中心。而高途每个地方中心平均上千人，所以此次裁员涉及范围达到上万人，相当于高途1/3的人将离开。

网上流传的高途地推动员会现场截图

与此同时，好未来创始人、CEO张邦鑫在内部沟通会中也坦言：“裁员还是会裁员，没有需求的业务会被关掉，相应业务上的员工能内部转岗就先转岗，不能转岗的公司会按照国家法律给予赔偿。”

不过，一些中小机构的员工则没有那么幸运，一位负责英语课程销售的从业者就对虎嗅表示，“我司有同事想拿赔偿不愿主动离职，结果被领导威胁说要出辞退书，现在僵住准备走仲裁，所以看到大力教育出2个月赔偿，挺羡慕的。”

#我是虎嗅商业、消费与机动组副组长黄青春，关注文娱社交、游戏影音等多个领域，行业人士交流加微信：724051399，新闻线索亦可邮件至huangqingchun@huxi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