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液态青年(ID:liquidyouth),作者:高敏,原文标题:《从豆瓣招募年轻人同城漫游:是重新发现生活,还是文艺噱头?》,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经历隔离和难以远行的人们开始将目光投向附近,走出家门,走上街道,似乎成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这里是住人的地方,别往里走了,好吗?”陈羽轻手轻脚刚踏进木门,一个略显严肃的女声隔着天井传来。接下来,所有人都被以同样的方式“赶了出去”。由于光线太暗,陈羽甚至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只匆匆瞥见了昏暗墙角的自行车、泛黄的玻璃和一角简易房的棚顶。
这是一栋两层灰砖楼,红色的木门半敞着,右边那扇门的下半部分已经掉了漆,裸露出大块木头,但它的规模以及顶上枋心的雕刻,又与普通的胡同民居不同。11月6日,北京初雪降下的两三个小时前,陈羽等九人打着伞,寻到了这处位于西河沿街196号的小楼。这是成立于民国时期的中原证券交易所旧址,如今已沦为大杂院,还住着一些老住户。
“这里面很有感觉的”,黄的成停下脚步,引导大家进去看看。
黄的成是这次“城市漫游”活动的发起人之一。他们设计路线和方案,在豆瓣招募同城的人参加——26岁的媒体人陈羽就是参与者之一,希望“从跟这座城市有关的影像和文本中得到启发,重新发现生活的日常”。西河沿街的这栋小楼便是他们此次漫游的目的地之一。为了不打扰居民,大家特意把伞收起来放在路边,两两结伴进去“探秘”。
尽管“探秘”在三分钟内结束,却成了此行让人印象颇深的一处地点。“里面好像电影场景”,有人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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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确是每次漫游绕不开的关键词。
黄的成的本职工作是电影制片,也因此,他们的每次活动都会以电影和书本为引子和主题。这次则根据路线中有关的历史和人物,选了《霸王别姬》和《城南旧事》的同名小说和电影。
漫游是在11月6日下午两点开始的。
在这之前,城市已经连续三天PM2.5污染等级为中重度污染。从不少人分享到社交平台照片看,当天早上雾霾仍在弥漫,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午后风大了起来,又开始下雨,霾才散去一些。“天上下着雨,不过今天出来的人少,路上蛮美的”,活动发起人在群里说。
天气确实有影响——只来了7人,据黄的成说,之前每次都接近20人。有人跨越了十几公里来赴约,其中有就职于互联网、穿胡同时也必须时刻关注工作信息的产品经理,也有纪录片导演、媒体人,而发起人黄的成和Miranda目前是自由职业者。
按照活动规划,当天的漫游从杨梅竹斜街起,往西走,呈“弓”字形路线,穿行于附近的老胡同,这一带从元朝到民国,都是老北京最接地气和市井气最浓的地段。漫游者们希望借此“了解老北京的市井生活,以及附近历史积淀下来的商业、梨园、民俗相关的文化”。
从外观看来,这里既有胡同腾退改造后的各类文创项目,也保留着部分民居和旧址,散落着青砖灰瓦的民居和柴米油盐的生活日常。街区的商户或经营文创产品,或作为艺术展出空间,还有不少被开辟为独立咖啡馆或书店,他们面向的是游客或习惯于点杯咖啡坐在露台上聊天的文艺青年们,以他们熟悉的生活方式满足对老北京的想象。
活动第一项是在杨梅竹斜街一家咖啡“破冰”——每人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黄的成拿出1870年的老北京地图,对南城以及大栅栏地区的历史风貌介绍了一番,大家传阅着电影剧照和海报。
漫游被事先设定了一些规则。比如为增加互动性,需要两两组队完成任务,每个人收到了一个信封,除路线图外,还有一张介绍张京剧唱词或人物背景的纸。拿到同一个京剧名角儿唱词和角色背景的人组成一队,要在漫游中一起寻找梨园老艺人的旧址。活动还明确要求,漫游期间每人只能拍不超过12张照片,结束聚餐时每人展示3张,最后投票,得票最多者或赠“福袋”。此外,每个人还得到了一个牛皮纸袋“盲盒”,被要求回家后再打开。
黄的成大学专业是旅游管理,漫游的开端更像是一场旅游活动,他们甚至举了写着“日行万步,提肛收腹”的导游旗。但天太冷,加上要打伞,举旗画面被拍进视频后,旗子便收了起来。
咖啡馆的旁边是一栋二层青砖建筑,正面看起来高且窄,据说里面能一直通到大栅栏西街,黄的成介绍说这是青云阁,老北京四大商场之一。但这里是后门,无法入内,大家只脑补了过去的热闹市井气,便继续赶路。
雨变大了,漫游者们没耐心在户外停留更久,转头扎进了隔壁门脸文艺的店面——一间还没开业的茶舍。老板是中国人民大学的政治学博士,几个朋友布置了店里的一桌一椅,在二楼露台搭了水池,搬来景观石,种上各类花草,自行打造了一个小型园林景观。
闲聊一番后,老板热情地亮出了微信名片二维码,“欢迎常来坐坐,聊聊”。这样的漫游模式在那一天成为主流:漫游者们在大部分时间里裹紧衣服埋头赶路,然后扎进附近某处窗明几净的门店,有古瓷修复和展示的艺术空间、黑胶唱片店、带露台的咖啡馆、旧物店。
当天客人少,老板们也都热情。旧物店的老板讲起小时候住在贾家胡同院里时旗人老太太的生活——在饭都吃不饱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老太太下面条时还要跟邻居讨两粒花椒、一片姜、一小节葱来炝锅,他称之为“穷讲究”。一家卖剪纸地图的小店本来都要打烊了,老板看到一行人走来,又重新开了门迎大家进去,不厌其烦地展示世界各地的剪纸地图以及设计思路。
总共三公里长的路线,大家漫游了三小时。除了探店,在曾经的会馆、金融机构旧址外简单浏览外,还有“探秘”活动,中原证券交易所便是其中一处。另有一处是位于茶儿胡同 8 号的灵鹫寺旧址——一棵高于屋顶、树冠几乎覆盖整间院子的大树立于中央,院子里的房屋一半废弃,堆满了可回收的饮料瓶,另一半则被布置成了工作空间。
几处探秘是陈羽觉得唯一“值回65元票价”的地方,毕竟这是她平时逛胡同不会发现的地方,她被勾起了好奇心:那个没能进去的大杂院里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在半院废弃寺庙旧址里上班的人,又在做着什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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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五期城市漫游活动。之前的四次,黄的成分别带大家环绕过紫禁城,穿行了第一使馆区,在东城的胡同里寻访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取景地,还有一次,干脆去了上海看赖声川话剧《宝岛一村》的演出,并围绕这部话剧逛了书店、剧场和影城。
与国外的City Walk类似,城市漫游可以简单理解为在城市里行走的活动。City Walk的概念则被普遍认为最早源自英国伦敦:步行休闲活动在18世纪末成为贵族们的消遣娱乐,他们在城市里漫步,呼吸新鲜空气、停下来彼此交谈。
到了19世纪末,新型的漫步者(flâneur)出现,与贵族们彰显地位和社交不同,他们更喜欢观察城市中的风景和各行各业的人。20世纪二三十年代,City Walk开始与创造力联系在一起,不少创作者走上街头寻找灵感,英国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是最有名的漫步者之一,她经常徒步探索街道,以此作为最大的乐趣和休息。
City Walk的另一个渊源出自日本的考现学,后来发展为路上观察学,发源于20世纪30年代。关东大地震后,艺术家开始在一片焦土中观察人们如何重新打理生活,之后,更多艺术家倡导走上街头进行参与式观察,从细微中发掘现实问题。
这一概念近几年在国内流行起来,尤其新冠疫情之后,经历隔离和难以远行的人们开始将目光投向附近,走出家门,走上街道,似乎成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最早开展类似活动的是北上广深等城市,由地道的当地人,或由城市规划师、建筑师、人类学研究者等专注于城市观察的人,带领大家漫游老社区、商业中心、文化街区,关注城市的历史和文化,以及改造和变迁。也有一些被冠以“城市漫游”或“城市漫步”的活动,会将视角延伸到熟悉的城市街道,挖掘故事,更像一种人文旅游。
Miranda和黄的成是一对情侣,来北京工作、生活了10年。“觉得在北京很多年,好像都跟城市没什么联结,也没多少生活”,Miranda提到了人类学家项飙在访谈中提出的“附近的消失”——大家都在抱怨大城市的压力和没有人情味,但没有归属感的同时,却又宅在室内,通过互联网与世界产生联结。这是他们做城市漫游的缘起。
Miranda告诉液态青年,每次漫游活动之前,他们都要花至少一个月筹备。先根据自己的喜好和积累,规划出一个大致区域,然后去踩点,画出具体路线。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一边逛,一边去发掘需要进一步了解的点,每次至少踩点四五次,还要反复搜集和阅读需要在途中向大家介绍的历史、文本和影像资料。
相比之后的漫游,他们在踩点过程中与城市发生的联系反倒多一些。比如传闻中杨小楼练功房所在的地方,就是无意间听住在周围老人提到的;再比如,碰到路边抽烟锅子的北京大爷,他们也会凑上前看看烟嘴儿、烟杆儿、烟锅儿,攀谈一番。
传闻中杨小楼练功房所在地。
Miranda特别提到,由于久居城市,生活便利,人们很难从当下的食物中感受到四季变化。他们由此开始关注时令,秋末冬初,他们搜罗来了梁实秋写烤羊肉、崔岱远记述家传烧茄子的文字,“一下子觉得跟这座城市近了”。他们将这些资料打印出来,随机放进每个参与者的“盲盒”里。但其实很少有人真的打开“盲盒”,“可能没有心力了,大家太忙了,又因为信息过载太累。”Miranda分析。
漫游最终还是回到了书本和电影中。遇着抽烟锅儿的大爷后,他们找来陈鸿年《北平风物》中写烟铺的文字来读;探了京剧名角儿故居后,把电影《霸王别姬》和《梅兰芳》再看一遍,将电影中出现的建筑和探胡同所见的两相比较,“想象当年他们生活在胡同里的样子”。
漫游中,他们会向胡同里的老街坊询问街道历史,探访与艺术有关的展览和门店,但涉及不到对当下现实的关照——这与黄的成自身的电影工作有关,他们希望启发参与者在漫游结束后,自发寻找相关文字和影像继续探索,最后落点仍是书本和电影。
王媛参加过第一次漫游。那一次,环绕紫禁城,他们先在景山公园转了一圈,再依次穿北池子大街、南池子大街,进入劳动人民文化宫,出午门,过东华门,最后在故宫旁的烤鸭店就餐。
行至午门前,黄的成读了《紫禁城的黄昏》选段,这是溥仪的英文教师庄士敦记述自己与末代皇帝共处时的际遇浮沉,读完,黄的成用蓝牙音响播放了坂本龙一为电影《末代皇帝》做的配乐。
这场景让王媛觉得“一下就不行了”,带着当时的感觉,她回去重看了《末代皇帝》,读完了《紫禁城的黄昏》,又找了溥仪的《我的前半生》来读。“那场漫游的灵魂在我这里至少延展到了两周后”,她向液态青年感慨。
王媛曾在美国学习生活了四年,2018年回国,在北京一家国际学校做幼儿教育。疫情反复下,在学校工作的她不能出京,“憋坏了”,这类城市漫游多少能带来一些与北京有关的新鲜体验。
她同龄的朋友大多结婚生子,单身的她不愿意永远将话题聚焦于小孩和婚姻,“出于主动追求和被动逃避的心态”,王媛每周总要找些新鲜的活动去参加和体验。
在美国时,王媛参加过一些City Tour(类似City Walk的活动),通常围绕着影视作品展开,带大家去拍摄取景的地方行走、探店、寻访美食。这类活动玩乐性质浓一些,能迅速让她对异国的城市生活有所体验,而在北京的漫游对她来说“更深一些”,可以延伸到读书上。
刚回国时,她在北上广深考察了一圈,上海安静精致,广州节奏太慢,深圳的人只想“搞钱”,最后她选了北京。除了工作原因,最重要的是,她在豆瓣、演出类网站搜了一圈,发现当时北京的电影、展览、演出类活动比上海要多两倍。这意味着,除了工作,她的生活有着更多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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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胡同里的烟火气几乎都来自各家小店——拐角处的蔬菜店用过道隔成两头,一头卖蔬果,一头卖现做的面食;街边的肉铺挂着一遛牛羊肉肋排;另一处胡同街角,应季的烤红薯和糖炒栗子散发着腾腾热气。
胡同里的牛羊肉店。
宋佳翔买了包板栗,只是因为天很冷,自己想吃,“没有任何想照顾大家的意思”。他说,以前自己一定会先问周围的人要不要吃,尤其是女生居多时,他总觉得自己必须照顾大家。这是一个细微的改变,除了他自己,外人难以察觉,但这种转变就是他参加漫游的初衷
他算得上是黄的成他们的老朋友了,这是第三次来漫游。他总觉得自己有一个关于理性操控的“开关”,总时刻考虑对方想要什么,得体而周到。但他希望自己谈论喜欢的文学和艺术话题时,能更纯粹一些,而不是更多顾虑他人的感受或理性目标。
刚开始参加活动时,宋佳翔总想着要多说点,让大家了解自己要表达的东西。有一次,大家在互相交流时,他拿起了手机拍人们身后的光影和角落,没有再想着表达自我。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真正放松了下来,“开关”关上了。
正如日本建筑师藤森照信在《路上观察学入门》中所写,当我们在街上漫步,发现有趣的东西时会如释重负,仿佛这时眼睛才又真正属于自己,整个城市似乎也比较令人自在。“破冰”时,宋佳翔提到,这个活动让他放松,“是一种在自己的世界里跟别人真诚交流的状态”。
到了11月6日,关掉了“开关”的宋佳翔就是单纯来南城逛胡同的,感受他喜欢的《霸王别姬》和《城南旧事》,这与工作无关,也无需完成某个目标。他打着伞,一路听介绍,与身旁的同行人随意谈两句所见所想,和感兴趣的店铺老板聊聊店里的物品或陈设。
接近傍晚,天色暗下来,街口的某个拐角处被一大片灯光照亮。那是一处设计工作室,有人在里面加班。宋佳翔最喜欢这个场景——弯弯转转的胡同里,你不知道下一个弯拐过去会遇到什么。他瞬间被里面的身影击中,像极了自己喜欢的电影场景和生活氛围,很有感觉。
“有感觉”几乎是漫游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看到老建筑时,穿行于只容得下一人打伞通过的弓字胡同时,站在咖啡店露台望向四周青灰色房顶时,这个词会总会从某个漫游者的嘴里蹦出来。
宋佳翔也做编剧,写一些虚构类剧本,自视是一个喜欢通过文艺作品或场景来联想、构思的人,虽然与现实生活并不直接相关,但这种联想让他对身处的城市有归属感。在他看来,这场“城市漫游”最大的意义,也许就在于激发大家的感受力和幻想。
这在陈羽看来“有些形式主义”——她自认为不是情感丰富的人,无论京剧还是记录老北京生活相关的文字,她都觉得离自己的生活很遥远,也产生不了太多感受。
行至传说中京剧武生杨小楼的故居,笤帚胡同39号时,强风不时将雨伞刮起,黄的成想找个暖和的地方来听杨小楼的京剧唱段,却被一旁的咖啡馆拒绝。于是,一行人围在墙脚,拿出蓝牙音箱,将唱词选段发到微信群,边听边感受。那是《霸王别姬》最为人所熟知的片段,是四面楚歌时项羽与虞姬道别的唱词,“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独生”。
彼时气温已经接近零度,陈羽在风中瑟瑟发抖,只想赶紧离开。她完全无法体会项羽和虞姬的悲怆,只觉得雨一直狠扑到自己伞上、脸上。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天色逐渐变暗,骤降的气温使得漫游者们再无闲情和心力去寻访名角儿故居,原本要共同完成任务的组队,也没有人去真正互动。大家闷头赶路,碰到有亮光的门店便进去逛一圈取暖,沿途掏出手机拍几张照片,潦草结束了这场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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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参与者而言,漫游既是一种与城市产生联结的方式,也是与陌生人的联结。
何逸文从国外回来不久,在北京某高校任教,他第一次参加城市漫游的目的很明确——豆瓣同城相亲小组里认识的女生要来参加,他便也跟着报了名,想着见对方一面。那次是穿行第一使馆区,他与心仪的女生并没有说上几句话。
在北京,他与人的联结主要是通过相亲,去过几次后,便发现这是一个浪费时间的活动。在他看来,古人只是一起写字、唱曲,便可以产生感情;而现在的人,一起吃饭、看展、看电影后,还是没有感情。“感情是个存钱罐,需要大家往里存钱,但现在,年轻人都不想往里投钱,每个人都累得要死,根本没时间去培养出感情,只希望从里面直接拿钱。”何逸文对液态青年感慨。
他发现周遭人关心的都是房子、收入、婚恋等现实问题,所有问题像粉末一样撒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人们焦虑且功利。
即便在这类漫游活动中,他发现,大家的交流也都是浅层的。“很多时候一个人说一句话,换一个人再说一句话,而不是在对话”。在何逸文看来,大家可能都与Miranda和黄的成建立了联系,但都是单向的、中心化的,至于一起参加活动的其他人,基本仅限于“认识了”。他试着与一起漫游的人私下逛展、吃饭,但也都只有一次交流。
不可否认,活动发起人和相当一部分参与者的确热衷于电影和读书,但何逸文还是将作为活动引子的“电影和文本”看作“噱头”,“好像没有这些东西,文艺气氛就不够”。他回忆,漫游过程中,大家只是谈论一些电影名、书名、人名,最多去寻找拍摄电影的取景地或是某个名人故居,除去这些符号,没有更多,“内容和形式是脱节的,而且并没多少人真的关心内容。”
在何逸文看来,漫游是否真的能让人重新发现或爱上身处的这座城市,其实很难说。而比起胡同历史和电影场景,他更愿意关心自己在这个城市里遇到什么人,怎么找到一个舒服的生活状态。
至少在目前,他还没找到,“我们在北京工作和生活,以后未必在此定居,既不是来短途旅行的客人,也不是久居的主人,很尴尬,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但黄的成似乎很轻易地在漫游中找到了和这座城市的联结。
“自己去走走,去看书,就是加深对城市的认识。比如在胡同里放《霸王别姬》唱段,我知道了演出者就住在附近,会想象杨小楼坐着骡车从前门大街经过的场景;站在咖啡馆露台,我能看到南城的全貌;鸽子在上空盘旋,就会想起书里写老北京养鸽子,早上把鸽子放上去,主人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看着鸽子起盘的场景。”黄的成说。
11月6日那场漫游的终点是杨梅竹斜街的一家土家菜馆,坐定后,大家把漫游时拍的照片发进群里,根据各自喜好,投票选出当天最好的照片,胜者获赠了一本李碧华的《霸王别姬》。
陈羽没有参加接下来的聚餐,她只想尽快回家。回想起来,在中原证券交易所的那场“探秘”,是漫游中她唯一一次和生活在这里的老居民面对面,却遗憾没能有交流。
入夜后的气温降到了零下,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迎面扑来的冰粒变成了雪花,北京入冬了。陈羽默念着,“明天一定不再出门了”。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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