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全媒派(ID:quanmeipai),作者:甄敏,原文标题:《无薪实习正在伤害传媒业?国外情况是怎样的?》,头图来自:《新闻编辑室》剧照
在传媒行业,无薪实习现象并不新鲜,有的实习生甚至还需要交钱实习。把视线转到外国,如美国,我们会发现传媒行业的无薪实习现象也同样存在。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把无薪实习视为进入传媒行业的“会员费”。今年,解释性新闻网站Conversation就曾报道称,根据美国佐治亚大学调查,与商业和农学等专业的学生相比,无薪实习现象在政治学、新闻学和人类学领域中更为普遍。
本期全媒派带来一篇汇编稿件,探析海外传媒行业的无薪实习现象,揭露无薪实习背后反映的行业痛点,并就如何增加带薪实习机会提供一些启示。
无薪实习:传媒业的潜规则?
今年3月,美式橄榄球联赛NFL体育记者简·斯莱特(Jane Slater)在推特上宣传并支持无薪实习,引发热议。
简透露,她在学生时代曾经历三份无薪实习工作。在正式工作的头两年里,她比现在还要努力,一共赚到了1.65万美元(约等于10.5万人民币)。
“你头几年都会觉得没什么钱可赚。”在她看来,这就是很多人在传媒业坚持不下去的原因。“但对于那些不理解传媒业辛酸的人,我没时间跟你们唠叨。”
诚然,无薪实习能给学生带来好处:培养学生的基本专业技能、丰富学生的个人简历、方便他们在毕业后找到心仪的工作。因此,才有一大批学生在没有薪酬的情况,还愿意为实习付出巨大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但这不足以让人忽略无薪实习的负面影响。过去,人们在讨论实习时可能更多关注它对学生的好处。而现在,大家正重新审视该现象:无薪实习是否正使经济条件优越成为找到好工作的先决条件?
家境好正成为传媒业的“入场券”?
Street Sense Media是美国一家小型的非营利纸媒,位于首都华盛顿,主要聚焦美国的贫困问题,其运营工作十分依赖实习生的参与。虽然贫困现象在各种族中都存在,但却不成比例地出现在少数族裔身上。在华盛顿无家可归的群体里,86%是黑人,5%是拉丁裔,还有1%是亚裔。为了客观全面地反映社会现实,按理来说,这家媒体的员工应该更具种族多样性。
然而,在Street Sense Media编辑部主任埃里克·法尔克罗(Eric Falquero)培训过的150多个学生里,黑人学生数目不足20人,亚裔少于10人,而他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拉丁裔学生的数量。背后的原因很简单,这些群体的经济条件相对落后,家境一般的学生很难承担无薪实习带来的经济负担。
在美国非营利组织Pay Our Interns从事研究工作的罗丝·洛佩慈(Rose Lopez)表示,难以承担起无薪实习的人,通常是有色人种、原住民、笫一代移民的子女,这些群体的收入较低。无薪实习在很大程度上只有利于家境好的学生,家境较差的学生可能因此背负债务。
因此,不难理解为什么美国的传媒业被称为“有钱人的俱乐部”。美国商业杂志《福布斯》指出,在新冠疫情之前,大部分著名的媒体机构都要求实习生线下办公,这些机构的办公室通常位于大城市。就算有些机构提供一定津贴,居住在大城市的生活成本对实习生来说仍是一笔高昂费用。
最终,能坚持做完无薪实习项目的往往都是中上层阶级出身的学生,因为他们有钱支付实习期间的餐费、交通费和住房费。而那些希望坚持下去的低收入家庭学生,则要付出更多努力。
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凯特琳·阿洛(Katlyn Alo)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获得了传媒专业的学士和硕士学位。2016年,她前往华盛顿到Street Sense Media当实习生。尽管这家媒体提供津贴,但是她在实习结束时才能拿这笔钱。
凯特琳还是选择坚持下去,但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为了解决异地住房问题,她当家庭保姆,照顾三个小孩子,其中最大的才上小学,这样她就有免费住房;她还把信用卡刷爆,用于支付地铁费和购买食品杂货。
实习期间,凯特琳假装自己很忙,以此拒绝其他朋友发来的社交邀请,因为自己没钱跟他们出去聚餐,甚至连去见他们的路费都给不起。有一天,她的奶奶突然汇来一笔钱,大概是50美元(约等于318人民币)。凯瑟琳回忆自己当时的心理状态:“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因为有了这笔钱,我那一周的餐费就有着落了。”
凯特琳的经历并不罕见。丽兹·拉米雷兹(Izzie Ramirez)在美国纽约大学读本科时,为了积累工作经验,找了两份传媒类的无薪实习工作。但与此同时,她还得做零售工作挣钱,以免背上信用卡债务。
同样来自低收入家庭的乔西·马特拉(Josee Matela)无法支撑起在新闻机构的无薪实习,转而从事市场营销和公共关系领域的实习,并在波士顿大学的校园新闻媒体积累相关经验。某年夏天,她也做过无薪实习生,背后的代价就是:每周还要在越南餐车上工作35小时。
经济条件较好的学生中也有反对无薪实习的声音。赫芬顿邮报记者基娅拉·阿方塞卡(Kiara Alfonseca)称自己在大学时期是“实习女王”,她当时做了五份实习工作,其中三份是没有报酬的。
虽然有父母的经济支持和一份在校工作,但她依然认为,没报酬就意味着不尊重,明明实习生就是做着正式员工的事情。她表示:“这是免费劳动,但也应该被视为非法劳动。”
无薪实习阻碍了行业多样性发展?
2020年,特雷弗·史密斯(Trevor Smith)在杂志《美国瞭望》发文称,白人家庭和黑人家庭的贫富差距十分明显,背后的原因有很多,但无薪实习这一因素经常被忽略。
英国智库Demos的报告显示,来自高收入家庭的学生有更多机会享受实习、人脉资源和研究生教育带来的福利。美国州立学院与大学协会围绕这份报告发文称,那些家境差些的毕业生则要承担债务压力,还缺乏对未来找工作有利的实习经历,而找到工作才方便他们早日还债。于是,社会贫富差距进一步拉大。
对传媒业来说,无薪实习还会使媒体从业人员趋向同质化,导致输出的内容缺乏多样性和客观性。
西耶娜·布兰卡托(Sienna Brancato)曾在美国乔治城大学的校内媒体担任主编,她表示人们在抱怨整个行业“白化”或者“特权化”,而无薪实习就是背后的主要原因。“当整个行业同质化,它产出的内容不太可能具有多样性,也无法全面反映社会面貌,这些内容还将塑造和影响人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除了前面提到的,无薪实习以高经济门槛剔除掉一大批经济条件不好的学生,它还因与名牌大学的紧密合作,将一批非名校生拒之门外。大型知名媒体的实习机会,哪怕是无薪实习,都更愿意向名牌大学的学生敞开。
例如,美利坚大学新闻学院与《华盛顿邮报》和传媒业巨头甘耐特集团有合作关系;南加利福尼亚大学的新闻系学生在《洛杉矶时报》和BuzzFeed新闻网站有独家的实习机会。
这就意味着非名牌大学出身的学生,更难够得着这些知名媒体。2019年美国亚裔记者协会的一项研究显示,有些新闻机构会按院校地位,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最后挑出名校学生。
传媒业多样性的发展缓慢还体现在数据上。从1978年开始,美国新闻编辑协会(即现在的新闻领袖协会)每年都会调查新闻编辑室的多样性。最初的目标是在2000年之前,媒体机构的员工构成与美国的人口统计数据相匹配。但由于进展缓慢,该协会将最后期限推迟到2025年。近年的调查数据显示,还没有一个大型新闻编辑室的人员构成,在种族比例方面与现实人口数据相对应。
而美国《洛杉矶时报》编辑阿德里亚娜·莱西(Adriana Lacy)则直言,在传媒业多样性和包容性不足的问题上,无薪实习在很大程度上是“万恶之源”。
疫情冲击,无薪实习模式还能维持吗?
在新冠疫情下,有些媒体把旗下的无薪实习或低薪实习项目都转为远程办公模式。这样一来,实习工作里手把手、面对面传授经验的一大卖点都没了。
2020年夏天,瓦妮莎·奎(Vanessa Quon)在加拿大《环球邮报》完成实习工作。这份实习为期六周,因疫情改为远程办公模式。在此期间,没有前辈指导她,她也没有去过新闻编辑室现场。换成是以前的线下工作,这些东西都不会没有的。
编辑在发给瓦妮莎的实习入职信里告诉她,在入职第一天接受简单的培训后,就要承担正式员工的职责。它写道:“我们希望你们一举成功。”
就算实习生前往办公室进行线下办公,教导他们的前辈也未必在场。根据英国路透新闻研究院发布的报告显示,现在要让老员工回到办公室工作是特别困难的事情,更别说让他们带领新员工了。
如果这份实习工作还是无薪的话,那么实习生们还要承担巨大的经济压力,这会让一部分想学点东西的学生望而却步。
但更糟糕的是,受疫情影响的不仅有学生,还有媒体本身。因此,有些传媒机构干脆取消实习生项目,特别是有偿实习项目。
2020年夏天,跟许多新闻系学生一样,美国东北大学新闻系学生狄安娜·施瓦茨(Deanna Schwartz)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波士顿环球报》有偿实习机会因疫情取消。
推动形成带薪实习文化,有哪些办法?
2019年,全美高校和雇主协会调查了470所高校的近4000名高年级学生,了解他们的实习情况。调查发现,有带薪实习经历的人在招聘会的表现会更好,最后得到更多的工作机会。
该协会的工作人员约书亚·康(Joshua Kahn)解释道,这些提供带薪实习的公司花真金白银去吸引人才,被选中的人在能力上有保证。因此,他们能获得更多、更好的工作机会,这并不出奇。但是,带薪实习机会的分配并不均匀,很多都给了“父母有大学文凭的白人男性”。
针对不同行业的无薪实习现象,今年二月刊登在解释性新闻网站Conversation的报道给美国政府提出了三点建议:
1. 联邦政府以身作则,率先取消无薪实习;
2. 为提供带薪实习的企业提供补助,降低它们的税费负担;
3. 资助非营利组织的带薪实习项目。
除此之外,微型实习(micro-internship)也被视为解决办法之一。微型实习指的是针对大学生的短期、有偿实习项目,时长可以是一周,也可以是一个月,线上线下形式都有。
跟传统实习一样,微型实习也能帮助学生积累经验和人脉,但不同之处是:微型实习持续时间不长,机构往往愿意给学生报酬,所以学生能在同样长的时间里,完成更多的实习项目,从而获得更丰富的实习经验。
企业往往是为了完成某个短期目标而推出微型实习,所以实习生不太可能被安排去打杂,如拿咖啡、打印等。相反,微型实习侧重锻炼实习生完成某个项目所需的软技能,如提出想法、按期限完成工作、获取反馈等。
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传媒业的无薪实习现象仍会继续存在,尽管每年都有很多学生会抱怨实习拿不到钱,但更多年轻人会为了获得机会而咬牙坚持。而另一方面,无论无薪实习是否真正伤害了传媒业,对于部分媒体机构而言,如果能够在经营不景气的情况下适当降低一些人力成本,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参考链接:
[1]https://www.msn.com/en-us/money/careersandeducation/covid-19-shows-why-its-time-to-finally-end-unpaid-college-internships/ar-BB1dwUyo
[2]https://hbr.org/2021/05/its-time-to-officially-end-unpaid-internships
[3]https://philanthropynewsdigest.org/commentary-and-opinion/ending-the-pipeline-of-privilege-why-unpaid-internships-perpetuate-inequities
[4]https://objectivejournalism.org/2020/09/j-schools-should-stop-promoting-unpaid-story-placement/
[5]https://www.cjr.org/opinion/street-sense-media-paid-internships.php
[6]https://oracle.newpaltz.edu/denouncing-unpaid-internships/
[7]https://j-source.ca/why-unpaid-internships-are-at-odds-with-the-goal-of-a-more-equitable-diverse-media-industry/
[8]https://rrj.ca/op-ed-the-case-against-unpaid-internships/
[9]https://jmagonline.com/articles/unpaid-internships-reinforcing-elitism-negligence-of-racial-inequality/
[10]http://latinoreporter.org/2020/canceled-and-unpaid-internships-can-leave-journalists-of-color-behind-during-a-pandemic-there-may-not-be-other-op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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