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果壳(ID:Guokr42),作者:圣诞帽子,编辑:Emeria,原文标题:《“虽然很缺德但真的好好笑”,没人能避开幸灾乐祸》,题图来自:《变相怪杰》
“听闻死对头的书正廉价处理,我内心涌起欢愉。”
克莱夫·詹姆斯(Clive James)的这句诗写出了生活中显而易见,却不愿公开讨论的一种情绪: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在各个文化中都普遍存在,例如德语中的schadenfreude(因他人的厄运而快乐),法语中的joie maligne(在别人受苦时感到魔鬼般的快乐),还有日本民谚里的“别人的不幸尝起来像蜂蜜”。
历史学家蒂凡尼·史密斯(Tiffany Smith)则说:“我是英国人,对别人的不幸和痛苦感到愉悦就像谈论天气一样,是我们文化的一部分。”
而在咱们中国的文化里,幸灾乐祸的不道德色彩其实还挺重的,在这个词的出处《左传》里,就直言“幸灾不仁”。
任何一个人类在生活中都有体会到幸灾乐祸的瞬间,当那种欢愉涌上心头时,我们要如何应对这种感觉?
咱们先从幸灾乐祸的定义说起。
一群人对另一群人的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指的是一种因他人遭遇不幸而感到开心的情绪[1]。
与羞耻、嫉妒、同情等情绪一样,幸灾乐祸与我们感知到的他人的思想、感情或行动有关。它可以分为两种,一是指向群体的群际情感,二是指向个体的人际情感。
对群体层面的幸灾乐祸而言,当那些我们有着情感认同和强烈归属感的群体面临不幸遭遇时,我们往往不会产生愉悦情绪。
这类群体被称为内群体,与之相对的则被称为外群体,外群体的成员遭遇不幸更容易引发幸灾乐祸,当其遭受不幸的内容恰好与我们有关时,幸灾乐祸会更加强烈。
比如德国足球队和荷兰足球队两家球队,由于历史、政治等原因,竞争尤为激烈,有研究调查了荷兰队球员在世界杯比赛期间的心情,结果发现,即便是和其他队的比赛,只要看到德国队比赛失利,荷兰队球员就会更加开心[2]。
对个体层面的幸灾乐祸来说,情况就复杂一点了。
比较、竞争:幸灾乐祸的一面
一方面,幸灾乐祸是对他人成就或所有物的情绪反应,主要由社会比较驱动产生[3]。
人类总是通过与他人比较来评估自己,如果你暗自比较的对象遇上不幸,相对而言你的地位就上升了,开心的源头在这儿。
比如说,一个人总是与邻居的生活作比较,那么如果他的邻居新买了一辆车,没多久便因为洪水被冲走了,他很可能会出现幸灾乐祸的情绪,因为他与邻居又回到了和以前差不多的水平。
与社会比较密切相关的还有竞争,当双方处于竞争关系时,看到对方失败或倒霉更容易产生幸灾乐祸[4]。比如你和一个人同时喜欢某个男生/女生,当竞争对手倒霉了你很容易暗自窃喜。
这种比较与竞争甚至可以是没有摆在明面上的,也就是“内隐”的。
在一场纯碰运气的模拟游戏中,即使玩家之间不存在比分排名,选择也互不影响,只要一起玩的玩家损失的钱更多,参与者大脑里的腹侧纹状体(负责处理奖赏信息)就会被激活[3],这与幸灾乐祸激活的脑区是一样的[5]。
只要有比较,有竞争,人类就很难摆脱幸灾乐祸的情绪,与此同时,当不幸较为严重时,普通被试幸灾乐祸的情绪也会下降,而转之以同情[1]。
幸灾乐祸也是有条件限制的,它普遍存在,却并非那么“邪恶”。
罪有应得、对人不对事:幸灾乐祸的另一面
另一方面,对公平与正义的追求,也会让我们幸灾乐祸。
比如一个罪犯走在街上被掉落的花盆砸到,因而吸引了刚好在附近巡逻的警察,最终被抓捕归案,看到这类消息,人们很容易感到由衷的愉悦。
罪有应得,那可太爽了。
一个不道德的人比一个不道德的行为更容易引起幸灾乐祸[6]。也就是说,我们在幸灾乐祸时往往针对的是某个不道德的人,而不是单次的不道德行为,更不是针对灾祸本身。
我们认为某个人道德品质有问题,厌恶某个人,那么他遭遇不幸时我们就更容易幸灾乐祸,而同样的灾难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们仍然会同情其不幸遭遇。
幸灾乐祸是对人不对事的情绪反应,你有些时候会幸灾乐祸,不代表你必然会漠视灾难事件,缺乏悲悯之心。
如何看待幸灾乐祸?重要的是动因
情绪是与生俱来并且具有适应性价值的,每种情绪都有着自己的作用,不应当被简单粗暴地贴上“好”或“坏”的标签。
悲伤可以告诉我们重视什么,愤怒可以告诉我们边界在哪里,内疚可以告诉我们哪里没做好。
同样,幸灾乐祸也能告诉我们一些东西。
每个人都会有幸灾乐祸的时刻,有这种情绪不代表内心阴暗。幸灾乐祸只是一种外在表现,驱动它出现的动力和原因才是更值得关注的。
有些幸灾乐祸的确是不合时宜的,会伤害到身边的人,比如家里破产去向朋友倾诉,朋友却感到隐隐开心。
但更多的幸灾乐祸是“中立”的,是一个人内心世界的映射。
其背后可能蕴藏着对公平的追求,对虚伪的厌恶,对目标的渴望,对自我的评价,或是自己从未意识到的某个想法。
不用强求自己当一名道德完人。当我们觉察到自己产生幸灾乐祸的情绪时,比起强烈的自我谴责,更重要的是接纳情绪,思考我们为什么而幸灾乐祸,与那些适度不良的情绪和平共处,这样才能更好地认识自己,认识这个世界。
正如蒂芙尼·史密斯在她的书中所写的那样:“幸灾乐祸是有原因的。当我们愿意直视它的眼睛时,很容易问是什么促使我们产生这种情绪。注意到幸灾乐祸,并理解为什么会有如此美妙的满足感,这有助于我们认识内心更深层的痛苦。”
参考文献
[1] 张衍, 王俊秀, 席居哲. (2021). 幸灾乐祸的重新审视和互动过程模型的构想. 心理科学进展, 29(3), 505–519.
[2] Tiedens, L. Z. , & Leach, C. W. (2004). The social life of emotions: intergroup schadenfreude. , 10.1017/CBO9780511819568(16), 336–356.
[3]Dvash, J., Gilam, G., Ben-Ze’ev, A., Hendler, T., & ShamayTsoory, S. G. (2010). The envious brain: The neural basis of social comparison. Human Brain Mapping, 31(11), 1741–1750.
[4]Wang, S., Lilienfeld, S. O., & Rochat, P. (2019). Schadenfreude deconstructed and reconstructed: A tripartite motivational model. New Ideas in Psychology, 52, 1–11.
[5]Takahashi, H., Kato, M., Matsuura, M., Mobbs, D., Suhara, T., & Okubo, Y. (2009). When your gain is my pain and your pain is my gain: Neural correlates of envy and schadenfreude. Science, 323(5916), 937–939.
[6]Berndsen, M., & Tiggemann, M. (2020). Multiple versus single immoral acts: an immoral person evokes more schadenfreude than an immoral action. Motivation and Emotion, 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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