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特斯拉致命事故幸存者亲自还原悲剧：愚蠢的 Autopilot

《纽约时报》今天刊文，讲述了 2019 年发生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场特斯拉汽车致命事故，从一位大难不死的幸存者角度披露了这场悲剧发生的过程，揭示了特斯拉辅助驾驶系统功能不完善和车主分心引发的后果。

▲ 特斯拉致命事故现场

以下是文章全文：

乔治・布莱恩・麦基 (George Brian McGee) 是佛罗里达州的一名金融业高管。2019 年的一天，他正驾驶着一辆特斯拉 Model S 回家。当时，他的 Model S 已经开启了 Autopilot，这是一个能够自动转向、刹车以及加速的自动辅助驾驶系统。

他在打电话时不小心把手机弄掉了，于是弯腰找手机。然而，他和 Autopilot 都没注意到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的 Model S 穿过了停车标志和闪烁的红灯，撞上了一辆停放着的雪佛兰 Tahoe SUV，导致 22 岁的大学生纳贝尔・贝纳维兹 (Naibel Benavides) 身亡。

这是开启着 Autopilot 的特斯拉汽车发生的又一起致命事故。但是，麦基卷入的这起事故不同寻常，因为麦基存活了下来，并告诉了调查人员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当时分心捡手机，信任 Autopilot 的安全性，但是 Autopilot 并未看到前面停放的一辆汽车，也没有刹车。在其它使用特斯拉 Autopilot 的致命事故中，驾驶员往往会丢掉性命，使得调查人员只能通过汽车存储的数据和录制的视频拼凑事故的细节。

“我当时正在开车，然后手机掉了，”麦基对负责处理事故的官员称，这些话被警方的执法记录仪录了下来，“我低头找手机，结果穿过了停车标志，撞上了那人的车。”

麦基向调查人员提供的口供、事故报告以及法庭文件，描绘出了一幅过于依赖 Autopilot 的悲剧画面。他们还强烈暗示，特斯拉工程师多年前开发的一项基本功能 —— 自动紧急制动 —— 是不合格的。许多更新款汽车在预料到可能发生事故时会自动减速或停车，这其中包括那些比特斯拉汽车远远更便宜或者技术复杂度更低的车型。

Model S 撞死了 22 岁的贝纳维兹

周一，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 (NHTSA) 宣布对特斯拉 Autopilot 启动正式调查。NHTSA 称，自 2018 年以来，他们已经接到了 11 起特斯拉事故报告。在这些事故中，特斯拉汽车撞上了停放在道路和公路上，闪烁着灯光的警车、消防车以及其他紧急车辆。其中一起发生在 2019 年 12 月，当时一辆特斯拉在印第安纳州撞上了一辆消防车，导致车内的一名乘客死亡，司机严重受伤。

“愚蠢的巡航控制”

不管开什么车，分心驾驶都能产生致命后果。但是，安全专家称，Autopilot 可能鼓励了车主分心驾驶，骗使人们认为他们的汽车驾驶能力比他们自己更强。Autopilot 并不包含确保司机将注意力放到道路上，在出现问题时重新控制汽车的保障措施。

麦基告诉调查人员，他当时正在与美国航空公司通话，预订航班参加一场葬礼。佛罗里达州公路巡警的调查显示，麦基在 2019 年 4 月 25 日晚上 9:05 分拨打了美国航空公司的电话，通话持续了 5 分钟多一点，在其 Model S 撞上雪佛兰 Tahoe 两秒后终止。按照佛罗里达州法律规定，开车时发短信是违法的，但是并不禁止司机打电话，学校和施工区除外。

当时，麦基从他位于博卡拉顿的办公室出发，已经开了大约 100 英里 (约合 161 公里)，就快要到达他在基拉戈 (Key Largo) 的家。他拨打了 911，向处理事故的警方报案。在两段录音对话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但是说得很清晰。他说，自己抬头看了前方，看到快要撞上 Tahoe，曾试图停车。

“当我抬起头时，我向前看了一眼，看到了一辆黑色卡车 —— 发生得太快了。”他对警方表示，并一度把 Autopilot 称之为“愚蠢的巡航控制”。

特斯拉是全球市值最高的汽车制造商，其 CEO 埃隆・马斯克 (Elon Musk) 认为 Autopilot 能够让驾驶更容易、更安全。

Autopilot 的弱点

尽管名字叫自动驾驶，但是 Autopilot 并不能让特斯拉汽车自主驾驶。汽车行业把 Autopilot 以及通用汽车和其他公司提供的类似系统划分为 Level 2 级自动驾驶，把能够全程自动驾驶的汽车划分为 Level 5 级自动驾驶。目前市面上销售的汽车都难以达到 Level 5 级自动驾驶。

被撞翻的雪佛兰 Tahoe

特斯拉的批评者声称，Autopilot 存在多个弱点，包括在地方道路上供麦基等车主使用的能力。在 GPS 和软件的帮助下，通用汽车、福特汽车以及其他汽车制造商把他们的辅助驾驶系统限制在拥有分车道的公路上。这样的公路上没有停车标志、交通灯或行人。

特斯拉在车主手册中警告顾客不要在城市街道上使用 Autopilot。“不遵守这些说明可能会造成损害、严重受伤或者死亡。”特斯拉 2019 款车型的车主手册是这么说的。

“现有技术能够限制 Autopilot 使用的区域，但是特斯拉却允许车主在不该使用的道路上启用 Autopilot，”华盛顿非营利组织汽车安全中心执行董事杰森・K・莱文 (Jason K. Levine) 表示，“他们做出了这样的公司决定，造成了本可预防的悲剧，这真让人愤怒。”

马斯克和特斯拉副法律总顾问瑞恩・麦卡锡 (Ryan McCarthy) 尚未置评。

美国监管机构正在调查其他潜在 Autopilot 缺陷。Autopilot 系统包含了相机、雷达和软件，有时无法识别其他车辆和静止的物体。今年 7 月，一辆特斯拉在圣迭戈公路上撞上了一辆 SUV，当时这辆 SUV 停靠在稍早前所发生事故的现场。警方称，特斯拉车主当时开启了 Autopilot，睡着了，随后证明是酒驾。今年，加州一对夫妇起诉特斯拉，原因是 2019 年的一起特斯拉汽车事故导致他们 15 岁的儿子丧命。NHTSA 正在调查二十多起涉及 Autopilot 的事故，这些事故至少造成了 10 人死亡。

回家路上的悲剧

麦基今年 44 岁，是一家小型私募股权公司新水资本 (New Water Capital) 的管理合伙人。他在 2019 年购买了一辆性能版 Model S。

事故发生当晚，他离开了博卡拉顿，沿着主要公路向南行驶，在迈阿密南部上了美国 1 号公路，穿过了一座连接大陆和基拉戈的狭窄收费桥，继续在卡桑路 (Card Sound Road) 上行驶。卡桑路是一条双车道公路，终点是 905 县道。根据警方从车上提取的数据，麦基当时开启了 Autopilot，车速被设定为每小时 44 英里 (约合 71 公里)。

与此同时，贝纳维兹正在与狄隆・安古洛 (Dillon Angulo) 约会。安古洛开的是他妈妈的黑色 Tahoe，他把车开上了卡桑路附近 905 县道的宽阔路肩上，在离十字路口边缘约 44 英尺 (约合 13 米) 处停车，停在了一个碎石地带并走了出来。调查显示，贝纳维兹从副驾驶上下来，走到了驾驶座旁。

特斯拉的数据显示，就在事故发生几秒前，麦基的 Model S 速度从每小时 44 英里 (71 公里) 加速到了 60 英里 (约合 97 公里)。目前还不清楚是 Autopilot 还是麦基提高了车速。汽车数据和刹车痕迹显示，麦基踩刹车时距离事故发生已不到 1 秒。他对警方表示，他不知道自己开始找手机时汽车距离十字路口有多近。

贝纳维兹的遗产执行人已在迈阿密-戴德县巡回法院起诉特斯拉，指控特斯拉的汽车“有瑕疵、不安全”。代表贝纳维兹遗产执行人的迈阿密律师托德・佩斯 (Todd Poses) 称，麦基预计会在这桩案件中作证。佩斯还表示，贝纳维兹遗产执行人起诉麦基的案件已经和解，但他拒绝披露条款。

特斯拉在法院提交了一份简短回应，否认了贝纳维兹遗产执行人的指控，但没有详细说明。特斯拉曾在类似案件中称，车主需要负全责。

和其他涉及 Autopilot 的事故一样，Autopilot 似乎没有采取足够措施确保麦基将注意力放到道路上。

特斯拉近期在特定更新车型上激活了一个车载摄像头，以此监控司机，但是在黑暗中无法发挥作用。特斯拉车主在 YouTube 上发布的视频显示，该摄像头有时无法注意到车主把目光从道路转移到其他地方。而且，车主可以通过遮住镜头的方式骗过摄像头。当摄像头检测到特斯拉车主的目光不在道路上时，它会发出警告声，但不会关闭 Autopilot。

通用和福特的辅助驾驶系统使用红外相机来监视车主的眼睛。如果车主扭头看其他地方时间超过两三秒，系统就会发出警告提醒车主向前看。如果车主不遵守警告，通用和福特的系统就会关闭，告诉车主来控制汽车。

马斯克曾表示，在开启 Autopilot 等辅助驾驶系统时监控车主可能没有必要，因为机器要远比人类更安全。“人类干预会降低安全性。”他在 2019 年 4 月接受麻省理工学院研究者采访时称。’’

英年早逝

2016 年，贝纳维兹从古巴移民到美国，与她的妈妈生活在迈阿密。她在美国社区大学就读，同时在沃尔格林药房和一家服装店打工。她的姐姐、34 岁的内玛 (Neima) 是贝纳维兹的遗产执行人。她说，贝纳维兹一直在努力提高她的英语水平，希望能够获得一个大学文凭。

贝纳维兹

“她总是在笑，逗人们笑，”内玛称，“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海滩，她几乎每天都去，与朋友闲逛或者就坐在那里读书。”

内玛称，她希望这场诉讼能够促使特斯拉把 Autopilot 做得更安全。“或许，一些事情会因此改变，这样其他人就不用经历这样的悲剧了。”她说。

事故发生时，贝纳维兹才刚刚开始与安古洛约会，他们一起去基拉戈钓鱼。当天下午，她给姐姐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玩得很开心。晚上 9 点，贝纳维兹使用安古洛的手机给她的妈妈打电话，说自己正在回家的路上。她那天把自己的手机弄丢了。

麦基在报警电话中称，一名男子躺在地上，没有意识，嘴里流血。麦基多次说道，“哦，天啊”，并呼喊“救命”。当紧急接线员询问该男子是否是唯一的受伤者时，麦基回答说：“是的，他是唯一的乘客。”

安古洛被空运到了一家医院。他事后告诉调查人员称，他无法回忆起事故发生的经过或者为什么他们把车停在十字路口。

一名紧急医疗技术人员在 Tahoe 车底发现了一只女士拖鞋，然后呼喊其他人开始寻找另外一名受害者。“请告诉我没有找到 (第二名受害者)，”麦基的声音可以在警方的视频中听到，“请告诉我没有。”

然而，贝纳维兹的尸体还是在大约 25 码 (约合 23 米) 远处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