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万一针的抗癌药，到底是个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菠萝因子（ID：checkpoint_1），作者：菠萝，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最近“120万一针抗癌药”的新闻刷爆朋友圈，还有类似下面这种爆款短视频。

后台的留言、私信更是源源不断，连我远方亲戚都跑来求证：菠萝，这到底是什么神药？真的什么癌细胞都能清零么？

我有点伤心，因为这就是CAR-T疗法啊。早在2014年，我就已经写过了。很显然，我的科普还不够火。

这也不能怪大家，当时这个疗法只在美国有。直到整整7年后，今年才有两款产品在中国正式获批上市！借着大家的兴趣，今天就继续聊聊这背后的故事。

什么是CAR-T疗法？

CAR-T，全称是Chimeric Antigen Receptor T-Cell Immunotherapy，翻译过来是“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免疫疗法”。这是一个出现了很多年，但几年前才在临床上取得成功的新型细胞疗法。

2017年，第一个CAR-T产品首先在美国上市，直到今年，中国才上市了两款CAR-T产品，分别叫“阿基仑赛注射液”和“瑞基奥仑赛注射液”。

它俩有不少共同点：都是引进美国公司的技术，都是针对同一个靶点，还有就是：都非常贵！

它们之所以这么贵，主要是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一种药，而是一种细胞疗法，而且是个人定制的细胞疗法。也就是说，每个人的注射液都是不一样的，得一个一个地生产。

CAR-T治疗，简单来说分为五步：

1. 从癌症病人身上分离普通的免疫T细胞。

2. 利用基因工程技术对T细胞进行改造，让它能更好地识别并且攻击肿瘤的CAR-T免疫细胞。

3. 在实验室大量扩增CAR-T细胞，一个病人可能需要几亿、几十亿，甚至上百亿个CAR-T细胞。

4. 把扩增好的CAR-T细胞输回病人体内。

5. 严密监护病人的副作用，收工。

中国上市的两个CAR-T疗法，识别的都是癌细胞表面的CD19蛋白，所以叫CD19 CAR-T。

目前，由于每个患者的CAR-T细胞都得单独生产，所以成本很高。加上前期研发费用，美国上市后，定价都在200万人民币以上。即使搬到中国，一次的成本也要好几十万，因此卖120万也不算意外。

天价 ≠ 神药

我们一般觉得贵的东西肯定好，特别贵的东西肯定特别好！CAR-T这么贵，是不是抗癌超级神药？是不是每个患者都应该砸锅卖铁去筹这120万？

并不是。

面对CAR-T疗法，大家得理性看待。

一方面，它确实是癌症治疗的一种革命性突破，改变了很多患者的命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Emily的故事。从白血病复发被迫尝试CAR-T治疗，到现在康复已经整整九年了，满满正能量。

大家可以看下面这个视频，回顾她的故事。

除了白血病，CAR-T对复发难治的一些别的血液肿瘤，包括非霍奇金淋巴瘤、多发性骨髓瘤等，也有明确的效果。所以，它确实是好东西。

另一方面，它也并非万能神药，不能盲目吹捧。首先，它在实体瘤治疗上依然充满挑战。同时，它也有自己独特的副作用，使用需要非常小心。

在白血病中取得成功后，很多人尝试用CAR-T治疗实体瘤，但整体来说，目前还是失望比较多。行业内已经有共识，那就是用CAR-T来治疗实体瘤比血液肿瘤难度大很多，任重道远。

好消息是，随着技术发展，这块儿最近也开始慢慢出现一些曙光，包括胃癌、肝癌、甚至脑瘤中都看到了一些短期成功的案例，但距离上市依然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还需要耐心。

事实上，不只是CAR-T，现在所有细胞疗法用于实体瘤，都还在临床试验阶段。如果有人宣传自己的疗法肯定能治好某种实体瘤，必然属于夸大宣传，大家要小心。

和别的抗癌药一样，CAR-T细胞疗法也是有副作用的。取决于不同产品，可能出现细胞因子风暴、神经毒性、B细胞终身缺失等等。

细胞因子风暴，是这类疗法比较特别的副作用。这是一种由于CAR-T免疫细胞被激活，大面积攻击并消灭癌细胞后，身体内出现的剧烈免疫反应。它可能非常严重，最开始尝试CAR-T的患者甚至就死于此。幸运的是，现在已经有比较好的控制方法，很少再致命了。

由于CAR-T的副作用，加上价格昂贵，所以医生不会一上来就给病人用CAR-T，而是用在复发难治的患者身上。

对于新诊断的血液瘤患者，用更便宜的化疗、靶向药，或者再加上骨髓移植，很多就能被治愈。CAR-T疗法目前最大的价值，是给剩下那些原本绝望的患者带来了新希望，而且是治愈的希望。

总而言之，CAR-T疗法的出现是近年来临床上的巨大突破。它在中国的上市，也是很重要的里程碑，一些血液瘤患者会从中直接获益。120万实在不便宜，怎么增加它的可及性是个值得讨论的话题。

但希望大家在为科学喝彩的同时，也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千万不要被一些炒作概念的人忽悠了。

最近几天就有个很火的新闻：上海一家号称做细胞治疗的公司，给晚期患者用疗效不明的NK免疫细胞疗法，还收了几万块钱。被调查后负责人把公司电脑全部格式化，删掉了所有数据，整个过程疑点重重。

我是衷心希望魏则西事件不要重演，不然又可能对中国刚刚复苏的细胞治疗行业造成毁灭性打击，牵连众多在认真做科研的好企业。一颗耗子屎，就能坏了一锅汤。

免疫细胞疗法的大门才刚刚开启，全世界各地有无数的研究正在热火朝天地开展。希望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能降低细胞治疗的毒副作用，降低价格；更重要的，能早日迈过实体瘤这个坎，惠及更多患者！

致敬生命！

参考文献：

1: Chimeric Antigen Receptor T Cells for Sustained Remissions in Leukemia. N Engl J Med. 2016 Mar 10;374(10):998.

2: Managing Cytokine Release Syndrome Associated With Novel T Cell-Engaging Therapies.Cancer J. 2014 Mar-Apr;20(2):119-22.

3: A single dose of peripherally infused EGFRvIII-directed CAR T cells mediates antigen loss and induces adaptive resistance in patients with recurrent glioblastoma. Science Translational Medicine  19 Jul 2017

4: https://www.novartis.com/news/media-releases/novartis-pivotal-ctl019-6-month-follow-data-show-durable-remission-rates

5: https://www.novartis.com/news/media-releases/novartis-car-t-cell-therapy-ctl019-unanimously-10-0-recommended-approval-fda

6: http://www.fiercebiotech.com/biotech/asco-dark-horse-nanjing-legend-biotech-shines-promising-car-t-data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菠萝因子（ID：checkpoint_1），作者：菠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