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热爱哈利·波特?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硬核读书会(ID:hardcorereadingclub),作者:刘旭,头图来自:《哈利·波特〉剧照

“哈利·波特系列的主题是童年迷惘和冒险,在魔法和奇幻下包藏着严肃的道德寓言——善恶、爱恨、生死。”

1993年,28岁的J.K.罗琳并不知道,自己日后会写出7部誉满全球的哈利·波特系列小说。当时她无暇顾及其他,所在意的只是眼前困窘的生活境况。她在那年结束了充斥着家暴的婚姻,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回到娘家,却遭到父母的白眼。甚至,在母亲离世时,她都没能前去送别。

她自嘲是“自己所见过的最失败的人”。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患上了抑郁症。她还一度想自杀,以寻求解脱。

有一天,J.K.罗琳在杂乱的文件堆里翻出了几本笔记。与记录日常生活的细碎文字不同,本子上所写的内容,大多都来自一个虚构的魔法世界。

这些文字正是《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雏形。写下这些片段的时候,J.K.罗琳刚刚大学毕业。彼时她与男友身处异地,在往返于伦敦与曼彻斯特的列车上,她读《魔戒》《霍比特人》之余,草草地在本子上记下一些灵感。那些奇妙的小想法,让她打发了很多无聊的时光;多年以后,它们拯救了痛苦中的她。

J.K.罗琳决定不再消沉。尽管自尊心很强,但为了生存,她申请了一笔专门给没有收入来源的单身母亲提供的救济金。凭借这一小笔钱,她走进爱丁堡街头的咖啡馆,将笔记上的故事誊写下来。

于是,在那个虚构的魔法世界里的1991年7月31日,11岁的哈利·波特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来自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这个黑色头发、额头上带着闪电伤疤、能与蛇对话的男孩,就这样踏上了冒险的旅程。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2001)剧照


一、贫穷无法限制想象力

成名后,J.K.罗琳在哈佛大学做过一次题为《失败的好处和想象的重要性》的演讲。

她回忆起成名前那段经历时说:“失败意味着剥离那些不必要的东西。我因此不再伪装自己、远离自我,而重新开始把所有精力放在对我最重要的事情上。

最害怕的虽然已经发生了,但我还活着,我仍然有一个我深爱的女儿、一个旧打字机和一个很大的想法。所以,困境的谷底,成为我重建生活的坚实基础。”

于J.K.罗琳而言,现实生活的挫败反倒让她获得了解放与自由。她揣着纸稿,以及不怕碰壁的勇气,在各个出版社之间奔走。与那些新人作家一样,她等来的回复都是不能出版,无一例外。但J.K.罗琳并未感到懊丧,她深信,总会有人热爱魔法世界。屡遭出版社拒绝后,她毛遂自荐,找到了一位文学经纪人。

经纪人看也没看,就将这个“卖相不佳的故事”丢入了退稿箱。他的助手无意间发现了这部装帧特别的书稿,他把内容复述给经纪人,两人都被深深地吸引。1996年8月,布鲁姆斯伯里出版社的编辑巴里·坎宁安如获至宝,在他的策划与推动下,次年,《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问世。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英] J·K·罗琳,苏农 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9

被退稿的经历似乎并没有怎么伤害到J.K.罗琳。2016年,她在推特上晒出了自己几年前收到的两封退稿信。

当时她以“罗伯特·加尔布雷思”的笔名向出版社投去《布谷鸟的呼唤》一书,结果被拒。这既是她对过往经历的自嘲,同时也是她对年轻创作者的一种鼓励。某种程度上,她也在告诉人们,最令人悲哀的事情不是被拒绝,而是失掉了好奇心与想象力。

亚里士多德说:“想象力是发明、发现及其他一切创造活动的源泉。”而在幻想中驰骋的J.K.罗琳从1993年到现在,一直都在进行创造。麻瓜、隐形衣、魁地奇、分院帽、《预言家日报》……这些来自现实之外的名词,陪伴了无数孩子的童年。

二、风靡二十余年的大IP

哈利·波特系列小说的成功,并非业内人士的鼓吹,市场的反馈数据无一不显示着它的受欢迎程度。从问世起,它的总销量逾5亿册,有70多种语言的不同版本,所改编的8部电影的全球总票房也超过了77亿美元。在英国演艺界有这样一种打趣的说法:演员分两种,演过哈利·波特的和没演过的。

除了作为王冠级别的畅销书被追捧,这部系列小说还与现实世界有所交集:书中的“麻瓜”(Muggle)一词,被《牛津词典》作为新词收录;而美国乔治城大学、加拿大滑铁卢大学分别开设了相关课程,从不同维度对哈利·波特系列小说及电影进行分析。

美国佛蒙特大学政治科学教授安东尼·吉尔兹尼斯基则另辟蹊径,他所著的《哈利·波特与千禧一代》一书,探讨了哈利·波特系列对于年轻人政治价值与倾向的影响。在接受国内一家媒体采访时,安东尼·吉尔兹尼斯基说:“哈利·波特的魔力不只是在书内,当中所提倡的那些品质和它具备的故事风格,都在塑造着这代人的价值观念。”

在他看来,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邓布利多就有着真实的政治立场。他提倡宽容的氛围,从他支持麻瓜与“纯血”巫师一律平等便可见一斑(麻瓜,即普通人;纯血,即巫师与巫师相互结合而繁育的后代)。与此同时,他也反对暴力与酷刑,一直与独裁者的代表伏地魔针锋相对。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里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邓布利多,由理查德·哈里斯饰演。

超然于现实,却又与现实世界有所勾连,这或许是人们热爱哈利·波特系列的缘由之一。人们可能难以想象,《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首印数只有500册——就算再有前瞻性的编辑,也很难预测这套书衍生的IP能够风靡二十几年。

2000年起,哈利·波特系列被引入国内,销量甚至一度超过《新华字典》。那时,最大的90后正读小学。有些人等不及译本,却又看不懂英文,就拿着翻译器逐字逐句地查询,就这么看完了结局。更有甚者,逼着父母给自己买猫头鹰。他们坚信,这只猫头鹰会送来魔法学校的通知书,而他们也会像哈利·波特一样,掌握魔法,对抗邪恶。

2001年,《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上映,更俘获了大批拥趸。为哈利·波特痴迷的人迅速聚集起来,有爱好者自发成立了“哈学”。在互联网尚不发达的时代,谙熟哈利·波特系列小说的情节,熟练掌握相关魔法知识,也算不错的谈资。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2001)海报

去年疫情期间,《哈利·波特与魔法石》4K修复3D版重映,仅用了4天,票房就突破1亿元。在豆瓣网上,有93万人评价过这部影片——真心热爱也好,为情怀买单也罢,这个IP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人们的预期。

这个IP本身就像一个魔法,用一股出人意料的力量,席卷图书、电影、展览、话剧等领域。据统计,哈利·波特IP目前的总收益达322亿美元。直到2017年,J.K.罗琳仍在享受哈利·波特所带来的红利,她以9500万美元的收入登上福布斯作家收入排行榜首位。

最近,北京环球影城开园、哈利·波特游戏在网易上线,让人们沉寂一时的魔法之心再次萌动。霍格沃茨这个隐秘的空间,正以全新的方式回归人们的视野。在环球影城的哈利·波特园区里,人们可以用魔杖复活植物,也能在休憩时喝一杯梦寐以求的黄油啤酒;游戏中,玩家既能参加魁地奇球赛,也能随时在竞技场里完成决斗。

但当文学变为IP,赚钱自然也就成了应有之义。动辄几十元的游戏皮肤套装,它们以魔法之名,却努力达成最为现实的功利目的。或许,它们所呈现的哈利·波特,已经没法与我们心底的那个故事再度重合了。


三、从儿童故事到人生启蒙

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什么喜欢哈利·波特呢?

毫无疑问,在某些方面,文学是对日常的一种映射。尽管哈利·波特小说最初的定位是儿童文学,但当中所描述的内容,与青少年读者的经验高度重合。对于孩子来说,成为哈利、罗恩抑或赫敏,都算得上是一种理想的状态,毕竟,没有人会不期待丰富又有趣的校园生活。

正是基于此,J.K.罗琳解构了西方神话与凯尔特巫师文化。狼人、魔药、咒语……当这些元素融进文本,也就生发了最为瑰丽的想象。对尚未成年的孩子来说,那些文字给予他们的,更多的是探索世界时的新鲜体验。

纪录片《J.K.罗琳:生命中的一年》中,罗琳本人的说法是解开疑问的答案。她如此概括这部作品:“哈利·波特系列的主题是童年迷惘和冒险,在魔法和奇幻下包藏着严肃的道德寓言——善恶、爱恨、生死。”

纪录片《J·K·罗琳:生命中的一年》海报

大多数读者会认同J.K.罗琳这一解释。长大成人后,鲜有人会将这部书当作简单的儿童读物。它确实教会了我们很多,在故事当中,我们学会直面困境和邪恶,也与书中的“三人组”共同实现了成长。

在哈利·波特系列小说的前几部,校长邓布利多说:“在这里(霍格沃茨),请求帮助的人总能得到帮助。”后几部则显得有些残酷与黑暗。“你觉得我们所爱的逝者真的离开我们了吗?”当读者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时,会蓦然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懂得接受灾厄、抵抗逆境,与习得智慧、勇气和忠诚,同样重要。

某网络社区内,一个名叫“啤酒座的丸子”的网友分享了自己精心筹划的哈利·波特主题婚礼,他说:“那是我怀念的青春,是固守的纯真和幻想。19年的哈迷梦,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于他而言,那是魔法精神在生活中真实而美好的回响。

“哈迷”们对哈利·波特有着一致的热爱,疲乏的日子里,那个魔法世界是一处供人喘息的自留地。在那个空间里,他们选择相信魔法;回到现实世界,他们牢记哈利·波特说的那句话:“爱才是可以打败一切的魔法。”

古罗马哲学家塞内加说过一句令J.K.罗琳铭记一生的话:“生活就像故事一样,不在乎长度,而在于质量。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给我们带来魔法和奇妙幻想的哈利·波特系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硬核读书会(ID:hardcorereadingclub),作者:刘旭,本文首发于《新周刊》59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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