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给10后“糖猫一代”做产品

关注糖猫有两个原因。一是纯互联网公司做的硬件，吆喝不少，真正的好东西不多。在我看来，搜狗做的儿童手表是其中一个，所以想知道在大公司推动硬件项目是什么样的感觉。二是如果非要打个时间戳的话，儿童手表是面向10后的“智能硬件”，所以想知道伴随他们长大的科技产品应该长什么样子。

糖猫让人眼前一亮：精致的卡通造型不像个科技产品；没有屏幕就没有心理压力；只有一个按钮用来“按住说话”，使用简单至极；配套的App界面，让家长用着也很舒服。

项目发起人Mark吴滔，在不同场合提过自己初为人父的经历，是做一款儿童产品的由头。而这个产品的具体负责人Todd李健涛不仅获得搜狗内部的卓越贡献奖，而且也当爸爸了。虽然孩子几个月大还用不上手表，但满月照上Todd已经“迫不及待”给宝贝戴上糖猫留影。

15岁半的00后已开始回忆青春，5岁半的10后正值美好时光。给他们做产品，做好了，他们就是“糖猫一代”。一次畅快的对话，在雷锋网(公众号：雷锋网)和Todd李健涛之间展开。too long; don't read。

给10后设计产品

问：之前，市面上就有儿童手表这种产品。

答：糖猫是2013年底、2014年初筹划的。当时看市面上有若干个儿童手表，包括竞争对手也有，一些想法和我们最初的设想不谋而合。但我们深入思考这件事，并没有把出发点放在防丢和安全，因为这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大规模的、刚性的需求。 我们最初的切入点就是沟通，方便亲子沟通的工具。“定位”功能是标配，但不是主要卖点。

从实际情况看，这个点也打动了很多家长，。实际上真正丢孩子的事，发生几率太低了。家长并不担心孩子跑丢了，但孩子和家长之间沟通是需要持续进行的。大城市里，家长白天在外面工作，孩子在家老人或阿姨带着，这段时间其实是空窗期，家长没有陪着孩子。糖猫确实可以帮助父母和孩子沟通。

问：在我看来，这一代糖猫就是一部不能打电话的手机，它的元器件应该都是成熟的。

答：你的描述还是挺准确的。从基本实现原理上讲，它是手表形态的手机。但是，当我们尝试将手机的能力放到这么小的表盘里面，是非常有挑战的。最简单的一个例子，手表需要天线连接运营商的基站。我们最初设计的几个方案，天线都是放在表内部，但因为与电路板相隔太近，所以会产生很多静电干扰，性能不能达到要求。最后想到办法，放到外面。

问：啊？那天线是在表带上？

答：我给你看一下（拿出糖猫做演示）。如果你仔细看的话，表盘两头的地方，有一些凹凸起的形状，它其实是一种特殊的工艺，激光雕刻，把GSM天线、Wi-Fi天线雕在这两边。本身表盘材质不是普通的塑胶，而是含有某种金属元素，激光把塑料中的金属凝结，形成一层薄薄的金属天线。再把天线连到表体内。这样保证天线和表内部的电子元器件相隔最远，静电干扰最少。

问：其他产品上，有过这种做法吗？

答：之前这种做法应用比较少，在一些高端的手机上有过。之前三星的几款手机在塑料外壳的内部雕刻天线。

天线是个例子，再有做手机不会考虑太多材质的健康问题。做手表尤其是做儿童手表，表带的材质很重要。最初我们找寻了很多种解决方案，包括TPU、橡胶等，最终选了硅胶，因为它的特点是非常安全环保，稳定，不会有太多化学反应，它最早的大规模应用领域是奶嘴。

在儿童手环行业还没起来的时候，生产厂并不容易找，而且我们是新入行的，所以费了很多劲在深圳和深圳周边地区寻找生产厂商。找到最终合作伙伴还挺有意思，通过各种渠道都没不行，确定了液态硅胶这种材质后，我们找到液态硅胶的原材料生产厂，全球第一大的道康宁，让它给我们介绍下游采购方，才找到了最大的一家（谁采购的多，谁就靠谱嘛）。现在我们可以做到食品级安全，材质的透明度、拉伸的强度、柔软性都非常好。

问：食品级安全是什么意思？

答：因为小孩子什么东西都会放嘴里咬，它（糖猫手表）只要不是脏兮兮的，都会很安全。其他塑料从石油提炼，里面会有杂质。之前 Fitbit 就遇到了表带过敏的问题，大规模召回。即使是现在的儿童手表行业，能做到我们这种品质要求的也几乎没有。

因为我们陆续也会接触一些渠道商，他们普遍反馈一看到糖猫明显感觉跟其他产品的品质不一样，所以卖糖猫特别有信心。

问：现在表带和表盘分离的分体式结构，是怎么考虑的。很多类似设计的手环，容易丢核心模块。

答：孩子的天性是对玩具三分钟热度，所以一开始我们就设想怎么在「让孩子喜欢」这件事上下功夫。整个造型设计，没采用普通手表的形态，而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精灵。同时考虑了未来的扩展，戴腻了可以换一套触角，变成小兔子、小猫、小羊，再加上一些贴纸，整个造型可以做到百变。现在我们推出了一个带有6组耳朵和一个表带的套件，没做太多宣传，卖得很不错。

如果不是有意去拆的话，糖猫的表盘很难掉下来。但说实话，糖猫的触角挺容易掉的，所以我们在包装里多配了几对儿。

问：表盘可以触摸，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

答：糖猫最开始的设计是一个小精灵的形象，有脸、眼睛、小触角，让小朋友和小精灵做一些互动，触摸表盘不同的区域有不同的反馈。表盘里面是18颗LED灯，左右各9颗，组成两个眼睛。节日的时候，触摸它，会激活不同的问候语。

问：从你们的数据看，多大的孩子在用糖猫？学校对儿童手表的态度，你们有调查过吗？

答：从我们整体的数据看，从两岁到九岁、10岁都会有，规模比较大的是5、6岁这个区间。快上小学和刚上小学这个阶段。

国内一些学校确实会排斥这种产品，但老师并不是担心戴这个东西影响上课，我们设置了课堂模式（静音模式）不会影响，而是担心孩子戴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丢了不好交代。实际上你会发现，一些学校包括幼儿园越来越开放，老师对这种产品（的态度）也比较Open。

定位，怎么做好

问：你刚才也说了，定位不是糖猫最主推的卖点，但它是儿童手表必备的功能，那定位功能怎么把它做好？

答：定位是基础功能，我们必须保证这项功能是优良的。定位的原理分为室外和室内，室外用GPS，在高楼不太密集的地方精度还是可以的，一旦到室内，卫星信号收不到就只能靠其他方式，包括基站，但定位精准度不高，因为信号波动比较大，精准度基本上在几百到2000米的范围。另一种是Wi-Fi，它也是一种基站，只不过是路由器基站，范围小一点。Wi-Fi基站定位精度差不多达到25米，但前提是你必须已经采集了足够多的数据。

定位这件事有几个挑战。先说室外GPS定位，GPS有好几种工作模式，有冷启动、热启动，GPS搜索卫星信号要知道这24颗卫星的当前位置，所以需要记录卫星轨道的星历，冷启动就是芯片里边没有存星历，需要去互联网上下载星历，然后搜卫星，速度很慢。糖猫只有第一次开机时需要冷启动一次。之后会把星历缓存下来，然后每过一段时间自动更新保证星历尽可能不失效，这样GPS芯片马上就能知道卫星的位置。在GPS定位这件事上，我们当时跟芯片厂商 u-blox 工程师一起去调试，了解内部工作原理，在调优上花了很多功夫。

室内定位的几个挑战是，首先你本身采集的数据有多少，数据是否全，决定了定位成功率。其中基站数据相对容易一点，Wi-Fi数据则需要大量采集。本身搜狗在这方面有地图（前身Go2map）的储备，有大量数据采集，超过15年地图数据积累。另一方面，Wi-Fi信号波动是非常厉害的。怎么根据不稳定的信号来判断位置在哪儿，需要很复杂的算法，再根据一些策略来计算在哪个位置的概率更大。第三个挑战是手表本身，必须能采集到周围的Wi-Fi，所以天线性能要好，采集的数据才够多。

问：所以定位的核心工作是算法优化。

答：那时候我们所有工程师跑到深圳，做定位的一系列优化，调算法、调策略（什么时候Wi-Fi和基站，什么时候GPS），我们需要在更低功耗和更高精准度、更快速度这几方面找到合适的平衡。某些时候需要更快的速度，某些时候需要更高的精准度。

当时一帮工程师拎着一串手表出去做路测，采集一批数据回来做分析，发现策略哪里还需要调整。调完再去测，不断反复。方法挺笨，但确实没有更好的方式。

问：地域之间有区别吗？路测数据是怎么帮助改进最终定位算法的？

答：会有区别，但是当你的策略在一个地方跑通之后，在其他地方面临的场景都是差不多的。

算法很复杂。比如说我们路测时发现，在路上走着，有时候GPS信号好，有时候不好。案例说都是室外，应该没什么差别，当时我们反复测，找其中的差异，最后发现，可能因为天气，比如阴天GPS速度就会慢一些，小区楼宇比较密集的时候，也会影响GPS信号。甚至我们发现，在一个天桥下GPS信号特别不好，工程师就蹲到天桥下几个小时测数据，最终发现是周围环境的影响。

问：糖猫儿童手表和我们手机的定位有什么区别吗？手机上的经验能否用到手表上。

答：在大的原理上区别不会特别大。但它们也不太一样，对手机来说，iPhone和Android都已经在硬件和系统层面提供了获取位置的能力，你只需要通过操作系统去调用相应的接口，获取数据就可以了。其实 iPhone 背后也有巨复杂的算法，但开发者是看不见的。对我们来说，现在所有东西都需要自己去做。

问：定位这件事，还有哪些可以提升体验的方法？

答：目前对于整个行业来说，都在比较艰难地前进，我们很自信在儿童手表这个行业里面是最准的。但实际上，依然发现离用户的期待还有比较大的差距。用户拿到手机会说，我就在家里，你为什么显示不在我家里呢。他会觉得显示他在家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偏差10米、20米就无法接受，但这已经是非常高的定位技术水准。想依靠一个新技术快速提升定位水准不太现实，还是需要在算法上一步步优化。

问：采用更好的GPS芯片呢？

答：我们采用的芯片已经是世界领先的。更好的芯片也不是没有，但精度提升也有限，而且成本就不是我们这类民用产品能承受的。

对讲和续航，怎么做好

问：沟通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做成对讲？

答：最初我们考虑过，打电话好还是对讲好。最终用后者，是因为打电话是实时沟通：当家长正在忙着，孩子嘭一个电话过来，给家长比较大压力；学龄前这个阶段，孩子对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考虑到这些因素，我们优先做了对讲聊天。

对讲是一种延时通讯，更符合中国人的沟通习惯。考虑到孩子使用必须简单，所有只有一个按钮，按住说话就能发送消息，按一下就能收听消息。而且，我们的对讲聊天不只是一个家长对一个孩子，而是一家人的沟通，可以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拉进来，变成家庭群聊。

问：对讲功能怎么做好？如果我们连续发很多条语音，手表都能收到吗？

答：在聊天这件事上我们花了很多心思。从技术角度，我们做了消息队列，是异步通信。手表里有一个进程可以持续接收消息，可以缓存消息。收消息的时候，播放速度肯定比下载速度慢，它会从收到的第一条消息开始，连续播所有未读消息。发的时候，孩子可以持续说，手表会缓存下来，然后一个一个往外发。竞品有学我们的，但一看实现方式就不一样，他们的产品发送消息的时候就不能干其他事了，只能干等着。

问：续航呢，很多手表戴不了1天就没电了。

答：GPS很耗电，这件事大家使用手机都有体验。手表需要与基站保持通信，它有一个「心跳」，这是另一个功耗大户。从硬件和软件方面都需要优化，硬件方面提高天线性能，让天线以更低功耗的方式保持连接。软件方面通过算法和策略，让GPS在用户需要的时候才启动。现在待机是4天，常规使用续航2天多。

还有一件事。最开始我们用的是联通的SIM卡，消息收发速度慢，功耗也不满意，后来换了移动，发现功耗下去了，速度也上来了，整体性能好很多。移动的2G基站分布还是要密很多。但功耗是持久战，算法策略都需要不断优化。

问：糖猫的运动传感器只为体感游戏服务，还是有其他功能？

答：现在市面上的产品，说自己靠加速度传感器去定位，都属于耍流氓。它在技术实现上完全不到商用的程度。现在糖猫的运动传感器，一方面给游戏使用，另一方面可以监测手表静止还是运动，对于功耗控制上可以做优化策略。这是计划中的，还没上线。

做游戏是因为除了满足家长的需求，还要满足孩子的需求。毕竟手表是给孩子用的，所以设计了几个体感小游戏，看看反馈。

问：现在看，反馈怎么样？

答：大龄的孩子相对不太感兴趣，低龄的孩子玩起来很嗨。而且游戏在产品宣传上发挥了很大作用——线下卖的时候，可以戴上做演示，很容易吸引到孩子。

糖猫贵在哪儿

问：糖猫的价格不便宜，在同类产品中应该算贵的。不像很多互联网公司的硬件强调贴近成本定价，铺量的方式做。

答：我们不愿意跟其他竞品去比价格，我们更愿意说糖猫的品质是这样，要做到这个行业里最高品质，以一个合理的定价去对得起这个品质。

我们没走所谓的「互联网定价方式」。我觉得对于一个产品品类的早期来说，价格的竞争不是最关键的。现在是蓝海市场，应该是尽可能为用户提供价值。对于相对成熟的市场，比价格才有效。

问：小朋友喜欢糖猫哪里，不喜欢哪里？有人反馈它的体积比较大吗？

答：普遍的反馈是，对它的外形非常喜欢。当小朋友听到自己的妈妈从手表里面发出声音的时候，特别惊讶和兴奋。

体积大，往往是家长说的。所以下一代我们会在体积上做极大的压缩，一定市面上最薄的产品。

问：内嵌卡，然后收服务费的方式是怎么考虑的。

答：首先是简单，内置1年服务，不管是自己用还是送人都能开机即用，不需要单独去买卡。另一方面，我们也在尝试找寻一种新的盈利模式。对于搜狗这样的互联网公司而言，不希望盈利模式只有卖硬件，还是希望有一些新的探索。

我理解的商业模式分为几个层面，硬件利润是一方面，这是前项费用。后项费用比如服务费。再有就是面向儿童的增值服务，比如教育、健康、安全等方面，这方面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在互联网公司做硬件是什么感觉

问：你之前做软件和互联网，现在做硬件有什么感觉？听说你去年还拿了搜狗内部的卓越贡献奖。

答：搜狗给了糖猫这个产品非常好的空间，在公司内部以类似创业的方式去孵化和支持。做硬件要比拉一个团队做App类软件创业难很多，硬件有很多传统行业的工艺和供应链管理，还有物理世界客观不可被打破的约束。我们抱着一颗敬畏的心去尝试，去探索。

硬件讲的是供产销，供应链管理是个巨复杂的任务。做软件都知道，找外包团队肯定不靠谱，但是做硬件必然要找外包，这个外包就是供应链。包括生产工艺的把控，产能的控制也是巨复杂的。可能你想象不到，今年春节我们想集中量产一批的时候，发现工厂的工人都已经放假回老家了，整个生产计划都要重新排。这就是行业的规则。硬件的销售策略也需要重新学习，线上电商怎么玩，线下渠道怎么做，怎么跟运营商合作。这方面，我们上半年吃了一些亏，积累了不少经验教训。

问：吃过哪些亏？

答：我们以为硬件做出来，上京东做下首发就可以了。实际上不是，京东只是产品销售的一个放大器，无法提供源动力。京东、天猫、亚马逊玩法都不一样，什么时候做促销都有很大学问。后来我们才发现需要很多线下渠道去铺设。有非常资深的营销负责人加入糖猫，对整个团队帮助非常大。

问：这大半年的销量，符合你的预期吗？

答：上半年比我预期的要差，最近两三个月，找到了合适的销售和推广策略（知道怎么卖了），销量还是符合大家预期的。

后记

最后一个问题，我问Todd李健涛，做这个产品，你最得意的地方是哪儿？他告诉我，“糖猫给人留下一个印象和感觉，它是不同于市面上其他儿童手表的，造型完全不同，品质完全不同。这是我们在行业中独树一帜的点，也是糖猫这个品牌将延续下去的价值点。我们希望给用户提供「不同」，提供「高品质」”。

实际上，鉴于糖猫2代即将发布。这么长的对话，我们对内容的呈现依然有所保留——糖猫已经很好，但第一次做硬件的糖猫遇到的很多坑，都是值得其他硬件团队注意的地方。这也是雷锋网的《硬创公开课》活动最需要的内容，等新产品上市后，期待糖猫团队做一次更精彩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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